“我叫你哥,是因为,全世界只有我这么叫你,这是个独一无二的称呼。”
“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我以为……我以为那么做会让你舒服。可是……”
“哥,我不是变态,我只是想讨好你。”
“我太喜欢你了,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感觉到。”
“哥,不要讨厌我……”
寒风萧瑟,顾玦的心底却燃起一团火焰,火势随着柯墨的声音愈燃愈旺,最终席卷了一切,让少年的血液沸腾起来,满满地充盈着胸腔,心脏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
两只单薄的车轮不断向前滚动,两个少年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由这架小小的自行车承载着,驶向远方的夜色。
自那以后,顾玦陷入混乱,分辨不明自己的性取向,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内心。面对繁重的学业和柯墨无休止的纠缠,他没有更多精力去思考,索性放任自己服从本能,在青少年蓬勃旺盛的荷尔蒙作用下接受柯墨的种种过界暧昧行为,同时出于羞耻、愧疚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主动疏远了原来的好感对象。
这种混乱的状态贯穿了他的整个高三寒假,直到正月十五那一天,顾海年和柯妍突然向两个孩子宣布:妈妈怀孕了,顾家将要迎来一个新成员,你们即将拥有一个可爱的弟弟或妹妹。
这个消息犹如当头一棒,让顾玦猛然清醒过来——这个弟弟或妹妹的到来,将在某种意义上将两个人的血缘衔接起来,自己与柯墨是事实意义上的一家人,而家人之间,不该存在超越亲情的非分之想。
那时候一家四口刚刚在餐桌上坐下来准备吃晚饭,顾玦虽然心中五味杂陈,却只能做出一副懂事的模样来恭喜父亲和柯阿姨,完全不敢朝柯墨看,生怕两个人一对视就会控制不住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引起大人的怀疑。
顾海年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借着这个喜讯,他又提到过段时间就带柯墨去做户口变更,将他的户口从隽城迁过来,正式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分子。
听到父亲的这个决定,顾玦更加不敢看柯墨,他埋下头去掩饰自己的神情,试图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食物上,却听到柯妍突然不满起来:“你那是什么态度?”
柯墨没有作声,柯妍却气得将手中汤匙摔在桌上,顾玦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终于鼓起勇气扭头朝柯墨看去,发现他的头埋得比自己还低,身体微微颤抖着,大颗的眼泪滴下来,掉进盛汤圆的碗里。
面对此情此景,顾家父子几乎同时做出反应——
顾玦站起身来去抓柯墨的手臂,想找个借口带他离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就先别吃东西了,回房间好好休息,走。”
而顾海年则握住妻子的手安慰她:“别生气,今天医生刚说了你血压有点高,不能轻易动气。”然后转头朝儿子抬抬下巴:“顾玦,你先带墨墨回房间休息,等下让罗姨给你们把晚饭送上去。”
柯墨被顾玦拽着站起来,转身离开餐桌,却没有上楼,而是突然甩开顾玦的手,迈开大步朝大门方向走去。
顾玦拦不住他,只好从入户玄关衣柜随便拿了两件外套,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粼海一年一度的烟花之夜已经拉开帷幕,四面八方传来热闹的炮竹声,不断有烟花腾空,在头顶的夜空中盛放,将一轮圆月衬托得更加清澈明亮。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象,两个男孩却无心抬头欣赏。
柯墨一言不发只管往前走,顾玦追上去将外套披在他身上,强行揽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那毕竟是你亲生弟弟或妹妹,看你这样,柯阿姨也会伤心的。”
柯墨原本已经不哭了,听到这句话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脸上露出忿恨的表情,狠狠将顾玦推开:“滚!别管我!”
顾玦被推得后退两步才站稳,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再次追赶上去:“我不管你谁管你?柯墨,别耍小孩子脾气,我们停下来好好说。”
柯墨赌气似地开口,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地颤抖:“半年后你就要去读大学了,到时候你就不会管我了。”
顾玦:“不会的,我只是去上学,又不是失踪,你不开心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都会陪你聊天。”
柯墨抹了把眼泪,恨恨地说:“等你有了女朋友,哪还有时间接我电话。”
顾玦的心脏陡然抽痛起来,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恍惚觉得,全世界加起来都没有柯墨一个人重要。
他挡在柯墨面前停下脚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强迫他面对自己:“我不会交女朋友的。”
听到这句话,柯墨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凝视着面前这双眼睛,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顾玦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变得温柔而湿润:“不要哭了,好么?”
柯墨没有说话,整个人却明显软了下来,不再是刚才那副浑身是刺、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模样。
看自己的劝慰终于奏效,顾玦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轻抚着他的背,希望能为他抚平一切痛苦。
过了不知多久,他听到柯墨沙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哥,我想问你一件事。”
心脏不自觉地悬了起来,顾玦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做所为非旦没有为这段暧昧关系划下休止符,反而又朝着深渊方向靠近了一步。
有些问题他不想面对,有些答案他也无法说出口。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得到回应,柯墨推开他的拥抱:“算了。”
顾玦不忍心看他脸上出现失望的表情,当即逼自己开口:“你问吧。”
两个人面对面站立,柯墨那双哭肿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你能发誓这辈子都不结婚,不要孩子,一直陪着我吗?”
顾玦以为柯墨会问自己爱他吗,没想到他的问题居然越过了爱,直接抵达更决绝的程度。
然而,人的一生很长,不确定的事情太多,顾玦知道,自己才刚满十七岁,无法替将来这一生做主,更不可能发下一个如此不负责任的誓言。
他沉默许久,给出自己的答案:“我不能发这种誓。”
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柯墨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疯,反倒了然一笑,仿佛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平静地说:“所以,你终有一天会丢下我的。”
心脏又开始抽痛,顾玦再次把他拥入怀中:“不会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那天晚上,顾玦最终还是将柯墨带回了顾家。
柯墨一声不吭地上楼回了自己房间,顾玦留在楼下替他向父亲和柯阿姨解释,说他只是缺乏安全感,害怕有了弟弟或妹妹,家里就没了自己的位置。
顾海年叹了口气,对顾玦说你今晚做的很好,以后也要多关心墨墨,让他不要有那么偏执的想法。柯妍则是自责自己不会教育孩子,才导致柯墨性格如此自私偏执,越来越像他那个无可救药的亲生父亲。
顾玦不好反驳长辈,只能勉强安慰了两个大人几句,也上楼回了房间。
他洗过澡,换上睡衣,走出卫生间时,看到柯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过来,正靠在自己床头,膝盖上放着画板,手握一支铅笔涂涂画画。
听到脚步声,柯墨抬起头来,将刚描出一个轮廓的线稿举起来给顾玦看:“哥,我今晚就能画出来。”
顾玦愣了愣,走近床边:“不用这么着急,今天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柯墨:“那不行,夜长梦多,万一过几天你反悔了怎么办。”
顾玦没有答应柯墨一辈子不结婚生子的过分要求,却答应了他做另一件关于永久的事——
柯墨亲手绘制了两幅扑克牌图案,牌中画面不是常见的大小王,而是两张少年的侧颜,眉骨较高的那个是顾玦,眼尾细长那个是柯墨自己。两张牌左上方分别是两个人的名字缩写字母J和M,字母下方,则是一模一样的红色桃心。
几天后,两个少年一起去了一家纹身店,将代表对方的图案,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悄悄留下永久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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