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楠闻言便不乐意了,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仰头看着迟令,怼道:“我不是说了我要一个人静静吗?你怎么又来了?”
迟令不说话,只是打量着面前这个一身酒味浓到盖都盖不住的人,从他乱了的衣领看到不知道在哪里受伤了的手,视线又移回,对上迟楠倔强不肯退让半分的视线。
迟令终究还是心软了,他往后退了一步,道:“走吧,回家。”
迟楠脸色立马多云转晴,他坐在地上冲着哥哥耍赖的伸手:“走不动了,背我。”
迟令叹了口气,一边斥了声小混蛋一边转过身蹲了下去,很快就有人带着满身的酒味猛地扑到了自己背上,等人伸手环住自己的脖颈后,迟令勾住弟弟的腿,将人背了起来。
他吩咐司机先回去,然后便背着人沿着马路慢慢走着,B市夏夜的风扑在兄弟俩脸上,带着点让人烦闷的热意,吹得迟楠的脸热得发烫。
他搂着迟令的脖子,脸贴在迟令的肩上,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哥哥,你们是要把我送走吗?”
迟令脚步一顿,在原地停了一会,然后才继续边走边道:“不会,永远不会,你就是我们迟家的小孩,谁都不能把你要走。”
“可是白煦说他妈妈很可怜,他说他妈妈当年因为我生下来被偷走而得了产后抑郁,所以才领养了他,我听他说的时候虽然不能切身体会他作为儿子的心痛,但也确实很同情我那位亲生母亲。”迟楠靠着他,语气丧丧。
“所以我们一开始想的就是要不然就不要认回来了,大家可以就这样保持联系,既不强求你回到那个家里,让你感到尴尬不自在,也可以从一定程度上抚慰你…母亲的心。”迟令淡淡的向迟楠解释,话语中有一些几不可闻的紧张。
迟楠却没有发现,他叹了口气:“你说得也对,哥哥,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注定是无法再融入进去的,与其搅得大家都不安生,不如就这样吧。”
迟令却不买账,他马上反驳道:“没有人被你搅得不安生,这完全不是你的错,甚至你才是受害者,所以楠楠,你根本不用有一点自责。”
迟楠却不说话了,只把仍然滚烫的脸颊转过去,换了一边贴着迟令。
迟令等了一会,见他仍然没有回应,就试着转移话题:“跟我说说你男朋友吧。”
“嗯?”迟楠有些惊奇的抬头:“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迟令将人往上托了托,道:“你不是要跟爸妈坦白吗?不如我先帮你考察考察他通过的可能性有几分?”
迟楠就轻轻哼了一声:“才不用担心!他人可好了。”眼神专注的看着路旁昏黄的灯光,迟楠开始认真的跟他哥介绍贺铭纵。
“他叫贺铭纵,比我大三岁,S市人,家里应该也是非富即贵,但他可一点都没有臭毛病,不仅当村委书记当得负责认真,还会做饭,比我可厉害多了,而且人也特别细心,我那时候受伤了住在他家的时候就是他天天照顾我,我才喜欢上他的。”
迟令听他不停嘚啵嘚嘚啵嘚,恨不得把人给夸上天,刚要损他几句,却突然听见他说“那时候受伤了”,注意力顿时立马被转移:“受伤了?怎么回事?”
突然被他打断,迟楠愣了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便开始装傻充愣:“嗯?什么?你听错了吧。”
迟令却不吃他这套:“迟楠。”他的声音低沉,里面蕴着隐隐的威胁,“你不是跟丁茗去爬山了吗?怎么会受伤?丁茗呢?你跟我说实话,不然你别想我会同意你跟你这个男朋友交往。”
迟楠咬唇,一边暗恨自己失言,一边恼羞成怒的狠狠勒了一下迟令的脖子:“才不用你同意!爸妈这么爱我,肯定我一说他们就同意了!”
迟令便轻轻哼了一声:“是吗?他们确实很宠你,可如果我编点东西帮你在他们面前抹黑一下你那还没进门的男朋友,这结果可就不一定了。”
迟楠盯着他哥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后脑勺,只觉得这人可恶极了,但可能是心底的委屈作祟,他沉默了片刻,最后小声的,在他哥面前把这件对他打击很大的事情说了出来。
迟令听他说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步子走得越来越慢,托着迟楠的手也越来越用力,直到迟楠挣了挣腿,轻声在他耳边抱怨道:“疼,哥。”他才猛地回神。
迟令一时根本不敢再说什么别的话,生怕哪句话没拿捏好又引得弟弟伤心,便只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迟楠不知道他知道什么了,只在心里估摸着他的意思可能是知道了丁茗有多坏,要给他一点教训,但他也没有多问,毕竟就算是这样又怎样,自己不是圣母,没有为坏人开脱的爱好。
于是他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又安静下来。
兄弟俩就像小时候一样,年纪大的背着年纪小的,慢慢走在这条对于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回家路上,头上星辉璀璨,灯影昏黄,美好得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不幸与苦难都会与其无关。
两兄弟沉默的走了很久,久得迟令以为背上的迟楠都睡着了,然后冷不丁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叮嘱:“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啊,你这下可不能再在爸妈面前编料抹黑我男朋友了。”
迟令:“……”完全被人给吃得死死的了啊,小混蛋。
--------------------
晚点二更
终于要把镜头转向我们几章没出场的贺书记了
第42章 伤人
窗外是明媚的晴天,院子里贺铭纵的心情却并不怎么明媚,他与迟楠分别才不过一日,他却兀自陷入了无休无止的思念。
以前听人说找朋友不要找跟自己性格太互补的,因为这样在一块生活一段时间后再分别,你便会发现自己的生活已经到处都是细微改变,这种改变不大,但就像钝刀子割肉,每想起一次便要难过的再思念他一次。
他叹了口气,一把抱起正趴在他脚边晒太阳的三花:“三花啊三花,现在是撸你都不能让我快乐起来了。”三花睡得四仰八叉,并不搭理他。
倒是身后的路宁撇了撇嘴角,她不懂这种同性恋之间的爱情到底有什么好的,都不为世俗所承认,却能把一个清心寡欲了几十年的人勾得魂不守舍。
抱着这种好奇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的想法,路宁坐到了贺铭纵旁边,问道:“铭哥,你跟迟哥真的是一对啊?”
贺铭纵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她会主动来问自己,却又有点欣慰,于是最终他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嗯。”
“那你喜欢他什么啊?”忍住内心泛滥的酸水,路宁面上露出好奇的神情。
贺铭纵不知道她纠结的心态,只以为她是突然看开了,觉得同性恋没有那么恶心了,便也如实把自己的感受一一诉来:“他很好的,人很有趣又很善良,你知道我真正对他动心是因为什么吗?”
他看着路宁,露出一个30年以来看上去最爱意满满的温柔笑容:“之前这里下暴雨,有一个村民家被落石堵住了出路,是他帮村民的小孩出主意让他到处求助,然后自己淋着雨一个人帮忙搬了很久,那时候他不仅身上的伤还没好,脚还不小心扭到了,肿得特别厉害。”
“但他明明是个挺娇气的人却一句也没有抱怨过,甚至都没有向我提起,我后来知道的时候只觉得心疼得要命。”
说着,他笑了一声,认真的看着路宁:“阿宁,这是我活了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对某个人产生了这种心动的情绪,我想抱他,想吻他,想跟他每年去看绣球花,想陪他去种树,想要他教我骑马。”
说到最后,贺铭纵低头抱着三花浅浅一笑,向来正经严肃的面容也蒙上一层温柔的色彩:“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月,但我对他的爱意却仿佛像已经爱了他三十年一般那么深。”
路宁静静的听着,眼中神色一片复杂,她看着正在温柔表白一个不在场的人的贺铭纵,只觉得自己真可怜,要在这里听自己喜欢的人诉说他对另一个人的满腔爱意,那人还是个男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