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儿子他爹甩了之后(9)
魏卿深吸两口气,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他忙不迭靠到洗手池边上,明镜中倒映出他那张犹如被黑沉沉的戾气环绕的晦暗面孔,他恍若雕塑,幽深的视线定格在倚到一块的两只牙刷上。
真刺眼。
魏卿抬手,把两个装有牙刷的漱口杯分别放于洗手池的两侧,让它们隔着水池遥遥相望,只是这种自欺欺人的举动并不能让他的糟糕情绪缓解半分。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在寂静的空气里略显刺耳。
魏卿迅速收拾好阴鸷的面部表情,神色平静的拿出手机接通电话。
“魏老板,我查到了。”李禹忐忑不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似乎害怕不小心触碰到魏卿的雷点,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小心翼翼的,“这个祁成彻目前是西华医院神经内科的医生,五年前从波士顿深造回国,好像是在你和闻先生分手之后,他才结识闻子珩的。”
“还有呢?”魏卿压低了声音。
李禹斟酌道:“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闻先生忙着工作时,祁成彻会帮忙接送孩子,有段时间那孩子直接在祁成彻家里住了小半个月。”
言尽于此,剩下的话不必多说,魏卿都懂,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去查查祁成彻这个人的过往。”末了,魏卿又补充一句,“感情经历那些。”
挂断电话后,魏卿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从来不是个善于隐藏真实情感的人,以他的家世和身份,不管是以前学校里还是现在公司里,他都不需要戴着面具生活,哪怕无时无刻不在甩脸色,照样有大把的人围上来讨好献媚。
可是这一刻,魏卿恨不得换一张脸,他不希望闻子珩看到他现在这么狰狞的模样,并且还是在那个祁成彻面前,他还知道闻子珩在这方面的心思异常敏感,能轻而易举发现他的不对劲。
事实证明魏卿对闻子珩是非常了解的,即便魏卿已经在很努力的假装出若无其事,闻子珩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反常。
不过闻子珩也如同魏卿料想的那样,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而后却还是忍不住往魏卿这边瞥。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的演技都一样拙劣。
“子珩。”祁成彻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打破了萦绕在沙发上两个人中间的沉寂,“马上就吃饭了,你把小溪带出来吧。”
闻子珩应了声,随后起身朝卧室走去。
魏卿本想跟着闻子珩的,结果刚从沙发上站起来,抬眼就见闻子珩走进卧室后咔擦一下把房门关上,愣了片刻,魏卿往厨房走。
祁成彻正把煲好的鸡汤倒入碗中,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还以为是闻子珩过来了,头也不回便道:“小溪出来了吗?你先把菜端上桌,可以开饭了。”
“没有,他们父子俩还在说悄悄话。”魏卿说。
“是你啊。”祁成彻诧异地回头,旋即眯起眼睛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子珩来了,你先去外面坐着吧,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闻言魏卿端菜的动作一滞,险些绷不住,好一会儿才挤出一个虚假冰冷的笑容:“今晚麻烦你了,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心里却在想祁成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宣示领土权还是耀武扬威?
他是客人,难道闻子珩就不是客人了吗?
不就是闻子珩把这里当酒店住了些日子,这厮还蹬鼻子上脸装起一家人了。
祁成彻不知道魏卿心里的山路十八弯,脸上洋溢着热切的笑意,和魏卿一起把盛好的饭和三菜一汤都端上餐桌,又十分自然的拿来放在客厅角落的幼儿座椅,并在那个位置摆放好闻溪专用的熊猫碗筷。
没多久,闻子珩牵着闻溪的手从卧室出来,闻溪眼眶通红,肉肉的小手不停揉着眼睛,祁成彻见状赶忙脱掉围裙,满脸关切地蹲下来抱住小家伙安慰,谁知闻溪忽然嘴巴一扁,嘤嘤嘤的小声啜泣起来。
祁成彻熟练又温柔地哄着闻溪,闻子珩也半蹲在旁边,沉默地看着祁成彻和闻溪的互动,时不时眼神尴尬地看魏卿一眼。
等祁成彻哄好闻溪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把闻溪抱到幼儿座椅上坐着,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我们吃完饭就吃布丁好不好?”
闻子珩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医生说别太惯着他了。”
“孩子嘛,偶尔任性一下还是要宠的。”祁成彻在闻溪旁边落座,抬头对坐在他们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魏卿笑了一下,口吻有些无奈,“不好意思,魏先生,让你久等了。”
魏卿:“……”真他妈想揍这家伙一顿,你又不是闻溪他妈,做出这么一副操心家长的样子给谁看?
可同时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有心无力的愧疚,他再怎么看不惯祁成彻,也不得不承认祁成彻帮了闻子珩很多忙,连闻溪都跟他那么亲近。
反观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刚才闻溪哭闹时,他只能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
闻子珩和祁成彻带着闻溪坐在餐桌一边,魏卿孤零零的坐在餐桌另一边,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却仿佛隔了一条楚河汉界。
最后魏卿哑声说:“没事。”
“吃饭吧。”祁成彻笑道,“最近没去超市采购,家里有的食材不多,只能做些家常小菜,还希望魏先生不要介意。”
“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魏卿僵硬地扯着嘴皮子。
“你太客气了,怎么会麻烦呢?”祁成彻用公筷往闻溪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偏头温和地看了闻子珩一眼,笑得脸颊两边旋起两个浅浅的酒窝,“子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魏卿感觉胸口又中了一箭,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快五年了。”祁成彻一边照顾闻溪吃饭一边回答。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魏卿又问。
“偶然间认识的吧,当时子珩受了点伤,我送他去医院。”祁成彻如实说,却对闻子珩受伤的原因避而不谈,他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带有几分探究,“魏先生好像对我和阿珩的过去很感兴趣?”
魏卿没心情去细想祁成彻话里的意思,眉头紧簇,把目光投向埋着头沉默不语吃饭的闻子珩:“你受什么伤了?”
闻子珩愣了片刻,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什么。”
从开始吃饭到现在,魏卿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那根弦越收越紧,然后——
“啪”地一声断了。
“没什么是什么意思?我在问你话啊闻子珩,你当年怎么了!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消失了?连句话都没有!”魏卿双目血红,猛然站起身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盛在碗里的滚烫鸡汤溅到他手上,他却仿佛没有知觉似的。
他忍了太久了,本以为可以很冷静,可是每次见到闻子珩,就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言行举止全部不受控制。
闻子珩被魏卿突然的举动吓得一个哆嗦,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祁成彻见状忙跟着起身,忍着温怒劝道:“魏先生,请你冷静……”
“你给我闭嘴!”魏卿转头瞪向祁成彻,眼底翻腾的戾气冷不丁把祁成彻吓了一跳。
此刻魏卿的表情太狰狞了,那股郁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从身体里涌出来,连说话都带着压迫性的气息。
闻子珩脸色苍白,睁大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抖着唇说:“你别闹。”
“好,我不闹。”魏卿扬唇露出一抹冰凉的笑,他忽然绕过餐桌走到闻子珩面前,一把抓起闻子珩的手腕,“我们出去说。”
第13章
“不——”闻子珩条件反射性的就要甩开魏卿的手,可那只手像个钳子似的紧紧圈着闻子珩的手腕,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闻子珩,我们出去吧。”魏卿依然是那句话,只是这次他的字眼里多出几分恳切和哀求的意味。
其实连魏卿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要将闻子珩和祁成彻分开。
哪怕他潜意识里恨不得祁成彻立刻从闻子珩的世界里消失,那股疯狂的妒意在神经里四处乱窜几乎要吞没了他,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他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表达自己的嫉妒和不满。
毕竟祁成彻才是闻子珩的伴侣。
而他魏卿,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过去式。
然而他不甘心,五年了,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他假装冷漠假装怨恨,却又在见到孙静怡和闻元娴刁难他时忍不住挺身而上,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引起闻子珩的注意而已。
“小兔。”魏卿动了动唇,忽然喊出只有他和闻子珩才知道的小名。
闻言闻子珩猛地怔住,睁大眼睛诧异地看向魏卿,丝丝缕缕的红像是有生命一般迅速蔓延至他的眼角,这么红着眼睛看倒真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不过惊讶的神色并没有在闻子珩脸上持续多久,很快便被升腾而起的愠怒代替,他猛然抽出被魏卿握住的手,指向大门,狠狠喘了口气说:“你走,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魏先生。”祁成彻表情难看,语气僵硬地开口,“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好吗?双方都冷静一下,你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未等魏卿出声,脸色苍白的闻子珩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目怒视魏卿,指着大门加重声音:“我让你走,听不懂人话是吗?”
魏卿一声不吭地薄唇紧抿,怔怔望着闻子珩,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儿一样。
此刻闻子珩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胸腔里仿佛有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烧,跳跃着的明黄色火光占据了他全部视线,让他看不清楚眼前的景物,更不知道自己在这一秒身处何方。
“你走!”闻子珩凭着抗拒的本能道。
“我只是……”魏卿艰涩地说,话到一半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晦暗的目光在闻子珩和祁成彻之间徘徊了片刻,突然觉得有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最终魏卿妥协了:“好,我走,你别生气了。”
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有个银质小勺子冷不丁砸到魏卿的白衬衫上,魏卿顿时一愣,转头便对上闻溪那张河豚似的气鼓鼓的小脸,小家伙眼睛瞪得像铜铃,愤怒和不安的情绪犹如烟雾一般翻滚着。
“坏人。”小家伙脆生生地喊,“你是坏人。”
“……”魏卿眉心微蹙,他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我不是坏人。”
“你就是坏人!”笃定地说完,闻溪忽然扁了扁嘴巴,仰起头放声大哭起来,“你欺负我爸爸,我不准你欺负我爸爸!”
闻子珩见状也有些无措,他极少看到闻溪这么崩溃大哭的时候,忙不迭把闻溪颤抖个不停的小身板抱进怀里安慰。
“对不起。”魏卿欲言又止地说,他还想上前安慰一下那个孩子的,没想到闻溪在余光中一看到他走了两步的动作,瞬间警惕起来,还噙着泪水的茶褐色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魏卿,然后一骨碌钻进旁边祁成彻的怀里。
祁成彻抱着闻溪赶紧拉远了他们和魏卿之间的距离,闻子珩挡在他们前面,冰凉的表情里似乎结满了冰渣子。
他直勾勾地看着魏卿说:“魏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如果你决心不给我留活路,就算我跪在你面前恳求你,也保留不住节达部门,所以节达部门是死是活,悉听尊便,以后你也别拿这个来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