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陶沛廷打算什么时候去买火车票?正在叶懿川冒出这个疑问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拿出手机,看见是陶沛廷的来电,立即接听:“喂?”
“喂?”陶沛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你去学校了吗?”
听着这柔软的声音,叶懿川觉得心像是一汪化开的水。他高兴地回答:“在路上。”
“你爸送你?”陶沛廷惊奇地问。
如果真是叶涌亮送,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松?陶沛廷连这个都感觉不出来,真是太差劲了。叶懿川嘟哝道:“我自己去。”
“哦。”陶沛廷呵呵地笑。
这傻气的笑声真让叶懿川哭笑不得,问:“干吗一大早打电话给我?”
他笑道:“想告诉你,元旦去春林的火车票买好了。”
听罢,叶懿川的心猛地一提。他原以为自己的话是明知故问,没有想到陶沛廷给他的答案竟是始料未及。他难以置信地问:“真的?你买好了?怎么这么快就买好了?”
“昨天不就答应你今天来买票吗?节假日的票比平时紧缺,所以放票前就来排队了。”陶沛廷说,“等下赶回学校上课。”
明明只是几百公里外的省会而已,可是当陶沛廷说买好车票的这一刻,叶懿川居然觉得他们要一起逃到天涯海角去了。
第98章 儿子与女儿-10
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元旦,叶懿川起得比以往每一年都早。去春林的列车将在上午七点三十分发车,他没到五点半就起床,面对早在前一晚就收拾好的行李,再度反复确认东西是否带齐,就好像这次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楼下很安静,叶涌亮说不定还没有起床。
这么早的时间点出门,乘坐的又是当天第一趟发往春林的列车,此时火车站的人应该不多。叶懿川犹豫再三,最终选择了一件带有蕾丝花边的女式衬衣,他戴上假发,化了淡妆,站在镜中确认自己的样貌。
会很奇怪吗?叶懿川深吸一口气,不禁担心下楼时遇见叶涌亮,后者看见他穿得不男不女,又会大动肝火。
假如真是如此,那么,那天叶涌亮所说的话,就是骗人的。
这么想着,叶懿川拎上装满行李的袋子,开门走了出去。
楼下没有动静,叶涌亮好像不在家。叶懿川又惊又奇,实在想不起前一天叶涌亮是什么时候出门的,直到他临睡前,他还看见叶涌亮在看电视,问他坐几天的车去春林,怎么现在不见人影了?
诚然,他希望少见到叶涌亮为妙,可如果叶涌亮真的消失不见,他又免不了担心,生怕麻烦会随着叶涌亮的消失冒出头来。尽管心里疑惑,不过叶懿川不打算追究答案。他已经和陶沛廷约好七点钟在火车站的进站口汇合,现在时间尚早,而他仍觉得该赶时间。
不料,当叶懿川走出家门,居然看见叶涌亮正蹲在家门外抽烟。
听见身后有声音,叶涌亮回头,眼神闪烁。他缓缓站起来,问:“要走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叶懿川见他动容的神情中似有不舍,点了点头。
他抿了抿发干得脱皮的嘴唇,说:“我送你去吧,拎这么袋行李走去坐公交车,也挺远的。”
他穿着女装,还花了妆,叶涌亮居然完全没有反应,这实在让叶懿川讶异,不由得开始相信他说的话。假如叶涌亮说话时情真意切,叶懿川可能会怀疑背后有什么自己没看出来的阴谋,但叶涌亮似乎仍不愿直视他,分明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有异装癖。这样的反应,反而比较正常。
哪怕心里抵触,可还是愿意慢慢接受。叶涌亮的做法令叶懿川不得不开始期待,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能够好起来。叶涌亮嗜赌、欠债、出逃,纵然有诸多可恶的地方,但他终究都是叶懿川的爸爸,是叶懿川亲近的人。他有那么多缺点、那么多不可原谅,可他愿意接受儿子不同于他人的癖好,这让叶懿川怎能不心怀期盼呢?
叶懿川点点头,说:“行。”
如果和叶涌亮一起去火车站,到时候陶沛廷被叶涌亮看见了,他要如何向双方介绍和解释呢?这又是一个让叶懿川有疑虑的问题。
但是,万一他们合得来呢?叶懿川为这奇妙的设想打了个激灵,却不能否认这将会使最好的事。
为了新的设想,叶懿川更加不拒绝叶涌亮送自己去火车站。假如叶涌亮连他有异装癖都能接受,说不定,也可以接受他是同性恋。那么,早点让叶涌亮认识陶沛廷,岂不是更好?
还没有坐上电动车的后座,陶沛廷的电话就打进叶懿川的手机里。
在叶涌亮的注目下,叶懿川故作坦然地接听电话:“喂?”
“喂?起床没?”陶沛廷的笑声里带着朦胧的睡意。
叶懿川忍不住责备道:“我要出门了,你还在床上吗?”
“你这么早就出门了?”陶沛廷的声音立即清醒过来。
叶懿川完全能想象他从床上蹦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他瞥了一眼叶涌亮,说:“我爸说送我去车站。”
陶沛廷不确定地问:“叔叔送你去吗?我本来打算去接你。”
他们不是说好在火车站见面吗?陶沛廷又是何时有了突发奇想。不过,这确实像陶沛廷会做的,叶懿川感到欣慰,说:“没关系,我和我爸一起过去吧。你早点去,别迟到了,赶不上车。”
“是、是,我十分钟后就出门。”陶沛廷顿了顿,问,“怎么变成叔叔送你去了?”
闻言,叶懿川再度不禁看向叶涌亮,说:“没什么,他说送我去,我觉得挺方便。现在还没到六点半,公交车的首发车还得等等。”
“哦……那你们路上小心。”陶沛廷说,“等会儿见。”
“哎。”叶懿川想了想,意有所指地问,“你怕不怕?”
陶沛廷分明听出他的意思,过了几秒钟,回答说:“不怕,高兴都来不及。”
听完,笑容划上了叶懿川的嘴角。
清晨六点钟的街道,晨雾还没有散去,街边的早餐铺子已经开门,热气腾腾的包子在蒸屉里冒烟,与晨雾化作一团。
叶懿川抱着行李坐在电动车的后座,早晨湿润的空气随着风黏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被风吹得不能完全睁开,但街道彻夜未眠的霓虹灯依旧映入他的眼帘。
果不其然,半路上,叶涌亮问:“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一起去春林的同学?”
先前叶懿川确实说过同行的是同学,不过如今他考虑片刻,回答说:“是朋友。”
“哦……”叶涌亮道,“小川,过去爸爸有很多对不起的地方,等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还给你。”
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叶懿川莫名其妙。
叶涌亮又道:“你从小就是一个能吃苦的孩子,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话听得更是蹊跷,叶懿川问:“为什么说这个?”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你长大了。”叶涌亮笑道。
叶懿川更加迷茫,总觉得叶涌亮有事瞒着自己。然而,他又不愿对叶涌亮多加关心,如果叶涌亮有办法把家里现在的困境解决,而不需要他分担,他自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但在叶涌亮已经愿意接纳他的各种异于常人,他却选择对叶涌亮漠不关心,这真的好吗?
正在叶懿川这么想的时候,电动车的速度突然间降低,慢慢停了下来。
叶懿川问:“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表盘不亮了。”叶涌亮将车钥匙归位,重新通电,但仪表盘还是不亮。
叶懿川着急道:“是不是表盘坏了?能开吗?”
叶涌亮拧了拧驱动把手,车子动也不动,苦恼道:“不行。”
“不会是没电了吧?”叶懿川皱眉道。
他摇头,说:“不会,我昨天晚上刚充满的电,而且这是新车,电池没那么快老化。”
叶懿川看他将钥匙拔出又插上,反复通电也无济于事,心急得下了车,说:“我坐出租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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