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看到赵霁羽专门用一间房来放酒,这次看到偌大的衣帽间,申燃一点也不觉得吃惊,只是拒绝道:“不用了,等衣服烘干了我直接穿吧。”
“也行,”赵霁羽没勉强他,出来后接了个电话,按住手机下方问:“真的想不出吃什么?”
申燃摇头,还没回答就听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他昨晚喝了不少酒,你看着买吧。”
结束通话,赵霁羽又说:“宿醉起来不吃点东西太伤胃。”
他都单方面决定了,申燃也不好再反驳,况且这些都是小事,现在申燃最想知道的是昨晚自己怎么换的衣服。可他不好直接问,只能拐着弯试探:“昨晚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想起陪他上厕所又帮他洗澡的画面,赵霁羽右手握拳,挡了挡嘴角弯起的弧度:“还好,你喝醉了挺乖的,还懂得自己洗澡。”
“我自己洗澡?”
“对,”赵霁羽一本正经地在胡扯,“你昨晚吐到身上了,我想帮你擦一下,你坚持要洗。”
“后来我担心你会摔倒,没想到你洗完自己走出来了。”
申燃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接着又崩溃地坐在了床沿,抓了抓刘海的头发:“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
走到他旁边,赵霁羽拍着肩膀安慰道:“昨晚你不开心喝太多了,想不起来正常的。”
申燃也知道昨晚是喝太多了,他的太阳穴现在还在痛,可他怎么又在赵霁羽面前喝多了?上次就因为喝太多才出事的,这回应该什么也没发生吧?
他盯着赵霁羽脚上的白色运动拖鞋,小声道:“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没有,你只说不会跟李葶复合,不喜欢她了。”
这话申燃有点印象,他记得当时自己还没醉,是赵霁羽先问了这个问题。
“昨晚真的麻烦你了,等下衣服干了我就回去。”
赵霁羽问:“你又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昨晚你把青旅的床位退了,行李都拿到我这边来。”
申燃仰起脸看着赵霁羽,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滚过,片刻后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什么……意思?”
“昨晚我送你回去,你说被房东赶出来了,带我去了现在住的地方。”赵霁羽在他身边坐下,“下车的时候你已经走不动了,我自己上去看的环境。”
申燃低着头,两只手用力交握住,随后弯下腰去,掌心搓了搓脸。
“那种地方的人流动很复杂,你连行李都只能放在床脚,睡觉根本没有安全性。”语气严肃了下来,赵霁羽尽量避开了会让申燃难堪的字眼,只把重点放在安全问题上。
“我帮你办了退房,今天开始住我这吧。”
申燃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有动,一会儿后才撑着大腿站起来:“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他绕过赵霁羽往房门走去,经过床尾凳时听到赵霁羽说:“你宁可住在那么差的环境里也不愿在我这待着,是不是因为我们之前做过,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对你抱有那种目的?”
停下脚步,申燃目视着前方道:“我没那么想过,但是我们也没有熟到这种程度。”
扬起嘴角,赵霁羽的笑容带出了几分自嘲的味道,指腹按压起手里的玻璃杯壁:“你果然一点也不记得了。”
申燃转头看着他:“什么不记得?”
赵霁羽没有马上回答,他持续着用力按压杯壁的动作,固执地在透明的玻璃杯身上粘上自己的指印。
“什么不记得了?”申燃又问了一遍。
将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赵霁羽抬头看向对面的窗帘,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雪白的面料,望向了远方。
“上次你来我家吃饭,洗碗的时候我跟你说过,我有个叔叔是历史学教授,寒暑假经常会带学生出去做项目。”
“我跟着他去过一次永宁村,那年我读初一。”
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申燃望着阳台外面正在操作烘干机的身影,眼前再度闪现那年夏天的记忆。
现在的赵霁羽和那年看到的印象差别太大,以至于他完全没有联想起来是同一个人,还有一点他也想不通,既然赵霁羽早就认出他了,为什么闭口不提?
难道还在介意当年被他撞破的那件事?
一阵舒缓的门铃声从大门方向传来,申燃回过神,看到穿着米白色居家服的赵霁羽走进来,站在一束光线旁边对自己微微一笑:“应该是老吴来了。”
他点了下头,赵霁羽过去开门,来人果然是老吴,提着两大袋东西和他打了招呼便走进厨房。
赵霁羽也跟进去,他听到赵霁羽问老吴买了什么,老吴说今天的金鲳鱼很好,可以用来清蒸。
在他们说话时,申燃走到了这个视野有270度,带转角的大阳台上。
赵霁羽的家来了两次,这还是他第一次走到阳台看外面的风景。
不同于他老家窗外望出去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脉,赵霁羽这套住宅位于五缘湾的商务中心,背靠大片高楼建筑,前方便是临海大道以及辽阔的海景。
手臂交叠放在雕花护栏上,申燃眯着眼睛眺望波光粼粼的海面,思绪乘着摇摆的波浪越飘越远,连有人来到身后了也没注意到,还是赵霁羽把手伸到面前,挡住眼前的光他才闭上了。
“不要这么看海,对眼睛伤害很大。”赵霁羽提醒道。
申燃闭着眼睛,眼皮上果然有两团过亮的光晕,还有掌心温热的触感。他拿开赵霁羽的手,仍旧闭着眼说:“怪你这里风景太好了。”
赵霁羽的笑声低低的,轻轻撞着申燃的耳膜:“你要是住下来了每天都能看到,阴天的景会更好。”
申燃还是第一次听说阴天的海比晴天好看,他转过脸,睁开眼睛看着五官变得模糊的人:“其实那时候我们也就打过几天交道。”
“嗯,”赵霁羽和他一起靠着护栏,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海风,“所以你还是要拒绝?”
申燃觉得有必要把话先说清楚,可他开了口,又停在一个“我”字上面,后面的话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赵霁羽清楚他心里的顾虑,到了这一刻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下去了,便主动打开话题。
“你上次见过的俞雪彤,的确是我现在交往的对象,不过是我爷爷安排的。”
“那她,知不知道你的另一面?”
申燃换了个没什么攻击性的词,赵霁羽笑了起来,手指扶了下细金边的眼镜框:“她不知道,她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不想浪费时间在相亲上,我们是做做样子,暂时妥协各取所需。”
“那你是打算以后向家里公开性取向?”申燃迟疑着问。
赵霁羽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意,他反问道:“怎么,因为我和你上过床,所以你觉得我跟女人就不行了?”
申燃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上,不过赵霁羽也就随口一说,不想他因此误会自己:“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你可以放心,我只是把你当一个能说心里话的老朋友,没有要改变你的想法。”
他这么坦诚,申燃也没有一开始的不自在了:“那你身边的其他朋友知道你的情况吗?”
“一点点吧,都没你了解的那么多。”赵霁羽看着申燃,眼神里有着过于明显的暗示意味,“毕竟你在初中的时候就见过我干那种事了,这个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思绪随着这句提醒回到了那个酷热的傍晚,申燃仿佛又站在了那株树影浓密的大树旁边,看着靠坐在树下,一边盯着视频里两个男人亲热,一边在做禁忌的事的男孩。
其实当时看到的无论视频内外的画面,对于在乡野出生长大的他而言冲击都很大,也许就是因为这一切超出了常规的认知,他才会在赵霁羽离开了以后迅速淡忘掉,不再去想。
不过那时候的赵霁羽才读初一,剃着很短的寸头,没戴眼镜又成日里臭着脸不搭理人,和眼前这个五官完全长开,只看脸很难辨识出性别的人差距真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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