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像林岿然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居然会有这么一间凌乱到无处下脚的屋子。
刚开始给姜乐忱开门的中年男人这时也回来了,他随手从角落里拖过一个纸箱,也不管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那纸箱瞬间摇晃起来,里面的东西眼看就要被中年男人坐塌了!
姜乐忱立刻从沙发坑里跳起来,赶忙说:“这位……老师,您坐沙发吧,我坐纸箱。”
“也行。”中年男人没有假客气,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说,“我这吨位太重了,坐纸箱有危险,还是你来吧。”
于是两人交换了座位。
姜乐忱轻飘飘地坐在了纸箱上……唔,纸箱纹丝未动。
中年男人有些艳羡地问:“小姜,你们当爱豆的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瘦啊?你有多重啊?”
姜乐忱:“我现在不到60公斤。”
“太瘦了,真是太瘦了!”中年男人啧啧道,“我之前两百多斤,老婆让我减肥,我一鼓作气减了三十斤,结果进入平台期,怎么也瘦不下来了。”
姜乐忱说:“平台期就是这样的,一停就停很久。您平台期多久了啊?现在体重是多少?”
中年男人:“让我想想……我现在190斤,平台期大概有一年了吧。”
“啊这,”小姜同学委婉地说,“您这不叫平台期,您这叫体重保持得还不错。”
体重保持得还不错的胖男人气的口音都跑出来了:“你知道老子是啷个吗?老子是这部剧的编剧,你个瓜娃子,你信不信我把你的戏份写没得啊?”
姜乐忱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之前在农大领养日时,林岿然带着两个人去看他,这个中年胖男人就是那个叫“老詹”的!
老詹是这部剧的编剧,当然,他刚才说得话是故意吓唬姜乐忱,他还没那么小气,不会因为姜乐忱说了句实话,就刻意在戏份上欺负他。
——而且,就算他真想欺负这位“小朋友”,也得看看身旁的“老朋友”肯不肯让他欺负啊。
林岿然给两人做了一次正式的介绍,男三号和编剧老师握手言和。
林岿然问小姜:“如何,刚才有没有挑到合心意的搭档演员?”
小姜同学双手放在膝盖上,老老实实地回答:“挑到了。我的搭档很敬业,演技很生动,非常像猪。”
林岿然轻声笑了起来。
小姜一脸严肃:“这是我的第一部 电影,我很重视的!演技生动又敬业的搭档可不好找。虽然我拍戏经验不多,但我知道很多演员又不敬业、演技又差,还不如猪。”
林岿然又好笑又无奈:“小朋友,你就不怕这种话传出去,被人封杀,以后再也拍不了戏?”
“只有大咖拍不了戏,才叫‘封杀’。”姜乐忱叹口气,“像我这样的糊比,没戏拍是常态。”
这次就连旁边的老詹都大笑起来,老詹很胖,边笑边倒吸气,活像一只巴哥犬:“我早就听岿然说,你这个娃儿很有意思。我现在可算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
后半句话一出,林岿然警告的视线立刻投向了老友。
可惜小姜同学丝毫没从这话里听出什么不对劲,反而很自信地点点头,回答:“谢谢林导的赏识,我也很喜欢我自己呢。”
林岿然:“……”
林岿然叫姜乐忱来他的房间,还特地约上编剧老詹,目的是帮姜乐忱梳理一下他的戏份,并且给他讲讲剧组现在的进度。
剧组拍戏并不是按照剧本顺序来拍,而是按照外景顺序拍摄。这几天集中拍摄的是县城里两位男主演你追我逃的戏份,接下来就要转战山区了。
山里前不久刚下过一场小雪,雪地路滑,车辆难以通行,给他们的拍摄带来不少困难。而且这段时间连续阴天,即使是白天的镜头也灰沉沉的,非常影响取景。
“其实你提前入组,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林岿然说,“天气预报说,一周后可能还会有一场大雪。你随时做好准备,如果雪提前下了,那我们立刻开大夜,拍摄你和鲍爷在猪圈里抢u盘的那一幕。”
没错,这部《金苹果1号》里的“金苹果”,正是一枚装有商业机密的u盘。
故事设定是某种子公司经过数代科研,研发出了超级新种,把苹果和金桔嫁接在一起,研发出了果肉是金黄色的“金苹果”,另一家公司眼馋这种专利,便以高昂酬劳做诱饵,让“商业神偷”潜入对方公司盗取机密,再运送出来。
但是,神偷在运送机密的过程中,被一位老警察发现了端倪。两人一追一逃来到深山,神偷的u盘遗失到了猪圈里。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姜乐忱的角色正式上线了。
剧本姜乐忱早就背的滚瓜烂熟,而且他不仅背自己的台词,他还背另外两位男主演的台词。他拿出高中时做阅读理解的态度,逐字逐句、逐行逐页的看,他甚至可以拍胸脯说,他比编剧老师本人还熟悉剧本的每个标点符号!
“乖乖。”编剧老詹感叹,“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事业批。”
“不。”姜乐忱谦逊地说,“我只是喜欢当卷王。”
小姜同学的目标只有一个:卷死这个行业内所有不敬业、演技又不行的猪!
看着姜乐忱这样一副朝气蓬勃、充满干劲的模样,林岿然有那么一瞬间升起了某种古怪的想法——即使天继续阴下去也没关系,因为姜乐忱已经足够明亮了。
……
姜乐忱在林岿然的房间一直待到很晚,他们和编剧一起梳理他的戏份;若不是明天一早还要拍摄,恐怕他们能聊通宵呢。
林岿然让副导演给了姜乐忱一份其他演员的通告单。明早第一幕戏安排在上午九点,七点半就要从宾馆出发去外景地,演员六点就要出妆。
姜乐忱不需要出妆,只需要在旁边学习,但也不能迟到。
林岿然一直把他送到他的房间门口,即使两人的房间相隔不到五米,他还是坚持要看到姜乐忱进屋,才肯离开。
小姜早就困的不行了,他打了个大哈欠,一边揉眼睛一边去刷房卡。进门前,他迷迷瞪瞪说了句:“林导,明天见……对了,粤语的明天见怎么说?”
林岿然温柔回应:“‘厅日见’。”
“那好,厅日见。”
“嗯。”林岿然望着他的眼睛,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小朋友,厅日见。”
大门在面前咔哒一声合拢,合拢时的风吹起林岿然颊边的碎发,他敛眸看向房门下方透出的灯光,默默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屋内踢踢踏踏的拖鞋声一路向卧室走去,逐渐消失不见,他才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内,姜乐忱当然不知道林岿然一直在门口等他睡觉,他现在困的要死,上下两只眼皮都要粘上了。
他强撑着换上睡衣,洗了脸,涂上睡眠面膜,然后才重新栽进床铺的怀抱。
然而——“叮叮叮!”
他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小姜低声碎碎念:“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叮叮叮!”
“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
“叮叮叮!”
“啊——!!是哪个傻杯,这么晚打电话啊??!”姜乐忱气到爆炸,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在黑暗中眯眼看了过去。
手机屏幕上闪动着三个大字:【顾地主】。
——哦,原来不是傻杯,是大傻杯啊。
老板的电话不能不接,姜乐忱清了清嗓子,憋住所有骂人的话,按下了接听键。
“姜乐忱,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男人讨厌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第一句就在兴师问罪。
姜乐忱有气无力地说:“老爷,长工也是要睡觉的啊……有什么田地,我明天再耕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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