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得自己能说服谢笃之,也不是为了说服谢笃之,才站在门外面组织了那么长时间的语言。
谢笃之微微错愕。
“不管是股份的事情,还是白天的事情——哪怕你应该没有听见洛姨说的话,只听见了妈妈的,我都想和你说。”
“我并不在意她的想法。”谢笃之说,表情很平静,“对我而言,你们态度就已经足够了。”
甚至在更久之前,他连所谓家人的态度也不需要,还因此被怀疑过是否存在某种人格缺陷,被明里暗里试探过很多次,更有人借此攻讦他。
可是他并非不能体会,只是在了解后给出了拒绝,将其划分到了不需要的事物里。
他人的看法或意见,就在不需要这个分类里。
谢笃之的关心——或者说是在意,有限到了一个非常狭隘的地步,还没那么大的空间能把无关紧要的爱恨也装进去。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来找你啊。”
李珩的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嘴巴抿着,有点生气。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生气了,“三哥,你不能因为你自己足够厉害,就假定其他人,比如妈妈,比如我,就对这些也能做到漠不关心。”
“......”
青年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我应该接受爸爸的赠予,这样一来,不管其他人实际看法如何,最起码表面上,他们没有再非议我们家的理由。”他这样做出判断,“我明白了。”
李珩:......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这个说法有点怪怪的,可有没办法否认它的正确性。
谢笃之好像偷换了他的概念,又好像没有。
“三哥,你先不要开口说话。”少年板起脸,“先听我讲完。”
他决定先不管谢笃之说什么,先把自己想表达的,完整地表达出来,“我小时候看过一个叫动物世界的栏目,上面有说到过非洲生活着犀牛,还有和犀牛居住在一起的犀牛鸟。”
谢笃之知道这个,犀牛和犀牛鸟是一组非常典型的共生案例,而这种案例也往往存在于商业关系中。
青年没有贸然开口打断,而是安静地听他说了下去。
聆听的过程,也是他思考,从少年的话语中拼凑条件的过程。
“犀牛附近经常会有成群的蚊虫,尽管犀牛本身足够强壮,不会在意,但犀牛鸟却会很关心犀牛的情况,为犀牛驱赶蚊虫,让犀牛免受骚扰。”
说到这里,他卡壳了一下,有点不太确定自己的印象到底有没有出错。
但谢笃之误会了他的意思。
青年见他没有继续开口,以为他已经把想对自己说的话说完了。
“犀牛和犀鸟是共生关系。”他认为这个比喻不太恰当,“犀牛皮肤上的褶皱很多,褶皱处很容易被蚊虫寄生或吸血,通过淤泥等手段防御,收效往往不大。”
“但对犀牛鸟而言,犀牛皮肤上的褶皱是觅食天堂,所以它们往往成群结队在犀牛背上停留,啄食那些蚊虫,以填饱自己的肚子,而犀牛也从这样的行为中获益,默许其存在。”
所以,共生关系的本质是利益关系。
他们之间是没有任何利益存在的。
“......我只是这么比方,没有让你一定要关注他们现实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恼火之余,李珩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委屈,“而且我刚刚还没有说完。”
谢笃之抿了下唇,有点后悔。
“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打断你的。”
他这样说,眸子半垂下去,掩掉那抹不易觉察的尴尬。
青年重新回归沉默,没再开口。
李珩那点恼意来得快,消散得更快,他觉得这本来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自己没有立场和谢笃之生气。
然而,冷静下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车上似的,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谢笃之表现得也和现在相同。
可是现在他们不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互相不认识,带着谨慎——甚至是几分提防的关系了.
他们是很亲密的家人。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觉得自己的举动显得很莫名其妙,有点自我厌弃。
既然都是很亲密的家人了,为什么不相信他,干脆无条件支持他所有的决定,而是非得凑上来,偏偏要我觉得怎么样怎么样呢?
“我只是觉得笃哥你不在意是一回事,我没有办法接受,觉得大家都应该喜欢你,不应该对你有偏见是另一回事。”
良久,少年带着点磕绊地开口,试图重新组织语言。
不论如何,他都已经过来了,假如没有把原本表达的,想让对方知道的东西完整说出来,那么在门口犹豫了那么长时间,刚刚那番鼓起勇气的辩驳,不就都白费了吗?而且也会让谢笃之感觉一头雾水,给对方带来困扰。
“我想让你知道我很关心你。”
“我不喜欢洛阿姨在一点都不了解的你情况下就很擅自认定你会对我怎么样,就算你觉得她怎么看你是她的自由,大家的关系本质上相互独立,她对你的态度不会带来任何冲突——因为你不在意,所以其他人也不需要在意。”
他一口气说出老长一段话,也顾不上里面有没有逻辑上的冲突,又把自己刚想强调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很关心而已。”
但是谢笃之不可思议地理解了。
——少年想要通过“关心”这一行为,去证明自己对他的重要,并希望自己可以从这份关心之中得到什么。
被维护感,被重视感,甚至是被爱的感觉。
不管他需不需要,又默认他实际上需要。
这程度的干涉,他并不排斥。
先前隐隐有所预感,但始终无法确定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不需要进行多少拼凑,就已经在他心头悄悄浮现。
如果仅仅只单纯从这样的行为中得到成就和满足,就他不会在意来自少年的反馈,还有自己在对方眼中的模样了。
他希望表现得完美,没有任何缺陷,又总下意识在对方面前显露真实,将性格中往往没有那么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希望它能与那份完美之间可以和谐融洽。
人只有在喜欢的对象面前才会忍不住得到更多远远超过现有身份阈值的回馈。
——他已经越界了
青年淡淡地想,且内心对此没有丝毫忏悔。
他抬起眸,安静地注视坐在自己身侧的少年,看着他清澈无瑕、蕴含着纯粹的关心的眼睛。
他的瞳孔之中正映出自己的模样。
先前那些纰漏与疏忽,还有缜密下的慌乱此刻已能够被完美解释。
是他心动。
随即,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动不太合适宣之于口。
和场合气氛无关。
彼此恋慕总是好过一厢情愿,但也只是建立在那份恋慕没有被刻意引导,而是自然萌发的情况下。
少年未有过多少有关亲情的体验,他不愿意刻意模糊界限,让两者在都尚未明晰的阶段被彼此混淆,做出让自己和对方都后悔的事。
他应该暂且严格区分开作为兄长的谢笃之和作为恋慕者的谢笃之,将后者藏匿起来。
被意识到心意总归是无法改变的。
只是,现在还远不到时候。
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笃,你讨不到老婆不是没有原因的(指指点点)
我们阿笃的喜欢,是很尊重的那种喜欢,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了,先想到的是首先是他作为哥哥,在这个基础上去攻略我们宝,虽然难度会降低很多,但也会一定程度上扭曲他对感情这件事认知,破坏他对亲情的体验。
虽然他双标,还读不懂空气x
但是他本质是特别温柔的人(严肃)
(虽然最后那记的直球还是我们宝打出来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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