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长又去学校闹了几次,扬言不把这样的老师辞退,就告到教育局去。
校长迫于压力,给闻祥停了课。
“爸爸不会这么做的。”闻羽听了之后,手攥得紧紧的,眼泪蓄在眼里。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知道没有用。”陈芳声音哽咽。
“那些人,他们根本没有看到,也根本不了解爸爸,为什么要造谣传谣?”
那是闻羽第一次知道谣言的可怕,那像一柄无形的刀子,切割着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鲜血淋漓地流下之后,成为别人无关痛痒的谈资。
闻羽去上学时,经常能够看到有人偷偷看他,指指点点。
闻羽很想撕开那些人的面孔,想告诉他们,自己的爸爸没有做这样的事情。
但是没有用,谣言在每一个人的嘴里滋生,在一片片唾沫星子里疯长。
传到最后,连小孩被猥亵后,精神状态不好死掉的传言都出来了。
闻祥待在家里,不怎么出去,一天天消瘦着。
后来,那个小孩家长满面羞愧地找到校长,说后来又问了孩子,孩子说是因为闻祥前几天批评他没有完成作业,再加上自己淘气,出去玩弄伤了自己,不敢跟家长说,才说是老师摸的。
她满面笑容:不想冤枉好人,真不好意思,那个闻老师,闻老师他…应该还没有辞退吧。
造谣的人轻飘飘地道了个歉,甚至都没有当着闻祥的面。
估计她也觉得不好意思,第二天就带着小孩转学了。
只有身处在谣言中心的闻祥,一点点被凌迟。
一个谣言传出去很简单,但是收回去却是很难。
当学校通知闻祥这个消息的时候,闻羽看到他哭了,一点点的泪沾湿了眼角。
闻羽知道,那是没有得到一句对不起的委屈,也是一种拨开云雾后的怅然。
当时,闻羽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没想到是一个开始。
当闻祥去上班的时候,家长看到他,还是不愿意让孩子在他的班级,捕风捉影的人看到他还是会指指点点。
没人关心真相是怎么样的,甚至事情越离奇吊诡,越能满足他们。
闻祥即使回去上班了,他也越来越不开心,他也很少再有笑容了。
过了一阵子,闻祥自己从学校辞职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不出去,整天在家待着,也睡不着。
高一下半学期的时候,闻祥去世了。
闻羽记得那天,是个有些冷的早晨,冷风直往人脖子里钻,他坐在教室,心绪不宁地念着: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老师把他叫出去,告知了他这个消息。
他真的无枝可依了。
闻祥去世后,陈芳很难受,不想待在琴市了,他们就回到了陈芳的故乡,除了看望闻祥,他们也偶尔回来看看爷爷奶奶。
闻羽躺在床上,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摆设,思绪一路飘远。
他想到林东隅,想到周书阳,想到那天那些指责的话。
他知道事情的本身,小孩子可能没有这么大的恶意,但结果不能不让他耿耿于怀,刻骨铭心。
手机轻轻震动一下打断了他,闻羽拿起手机。
徐宴期:每次回家都要给孙一帆带这个特产,你要不要吃,给你留点。
闻羽点开图片,看到是琴市的牛肉干。
闻羽愣了愣,徐宴期老家是琴市的?
闻羽手指滑动回道:“你家在琴市吗?我现在也在琴市。”
徐宴期弯起嘴角露出一点笑容,诱出鱼饵似的回道:“是吗?”
下一秒闻羽就收到了徐宴期的语音电话。
----------
就不用苛责这里的小孩和父母
现实里这种事敏感一点是好的
但是要掌握住方法
我明天可能要鸽一天
第28章 日出
闻羽手忙脚乱地点开,那边传来男生清润的声音:“你在琴市啊?”
闻羽靠在床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对,我家之前在这边的,后来我爸不在了,我和妈妈才去的陵市。”
徐宴期:你是回来看你爸爸的吧?
闻羽轻轻“嗯”了一声,“是的,今天去看过了,明天早晨准备回陵市。”
徐宴期那边顿了一下:闻羽,明天早晨先别回去,行吗?。
闻羽:“你说什么?”
电话那边停了几秒钟,继而轻轻说道:明天早晨我想去山上看日出,冬天的日出特别漂亮,一起去看吧。
外面的月亮远远地亮着,淡淡的一点月晕,缥缈柔和,在夜色中漂浮着,缓缓流淌。
徐宴期的心也在飘着,诚惶诚恐地等待着一个迟到快三年的答案。
闻羽扣了扣睡衣的衣角:“爬山吗?”
徐宴期:“是啊,我高中的时候去过一次,山顶上白茫茫的雪被太阳一点一点染粉变红,特别好看,去看看吧,去嘛,好不好?”
闻羽突然觉得这种语气有点熟悉,上次喝醉了之后,徐宴期也是这样和他说话的。
闻羽其实有些心动,以前闻祥很喜欢爬山,经常带着自己去,他说爬山能锻炼一个人的精神。
“好。”闻羽声音轻轻的。
徐宴期的心落了下来,落在了柔和的月光里,飘飘悠悠的。
“那说好了,我明天去接你。”
闻羽“嗯”了一声,回道:“你家在哪?离我这边远吗?”
徐宴期发了个地址给他。
闻羽看了一下,金源小区,离这里还比较远,徐宴期来接的话,他们在一起出发,就太麻烦了。
“我在浅水湾这边,离得比较远,你来接我太麻烦了,我们在一个折中的地方见吧,就翠竹路那边的公交站台吧。”闻羽划着地图说道。
徐宴期笑了笑:“闻羽,我们要去的很早,还是我去接你吧。”
“六点左右,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可以吗?”
闻羽揉揉头发,乖乖道:“好。”
“那今晚好好休息吧,闻羽,晚安。”
“嗯,晚安。”
答应了之后,闻羽拿被子蒙住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可能他可怜兮兮地跟自己提要求的时候,会让自己无端想到,那天他抱住自己哭得涩胀发红的一双眼睛。
徐宴期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像藏着一群蝴蝶,一直不停地扇着翅膀,让他的心也跳个不停。
第二天闻羽五点半就醒了,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往外看,夜色还未褪去,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疾驰而过的汽车,奔波穿梭的行人。
楼下的早餐店已经开始冒出缕缕的白烟,烟火气息飘荡在城市上空。
闻羽从来没有观察过这个时间段的早晨,他想,其实每一天清晨,当我们醒了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苏醒了很久很久。
闻羽癔症着,听到了徐宴期的语音电话的声音。
“闻羽,我在你小区门口,带上手套和围巾,下来。”
闻羽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刚出小区的大门,就看到黑沉沉的夜幕下,徐宴期站在一辆车的旁边,看到他的一瞬间,扬起一张笑脸,呼出的白气淡化了他的五官,但闻羽还是看到了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过来。”
闻羽走过去,徐宴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闻羽眯着眼缩了一下脖子。
“坐到前面来。”徐宴期接过闻羽身上的包道。
闻羽没动,抬起脸眨着眼睛看他。
徐宴期回头低笑着:“闻羽,我有驾照呢,很安全,别这么视死如归的。”
闻羽被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一晒:“我才不害怕。”
闻羽坐进去,徐宴期拿起旁边一个袋子递给他:“早餐,快吃,我吃过了。”
“谢谢。”
闻羽小口地吃着:“怎么想起来去看日出的。”
徐宴期开着车,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在他脸上跳了一下又调皮地离开。
“因为日出是个轮回,之前的一切都被埋在前一个夜晚,我想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上一篇:葡萄假日
下一篇:他的阿尔兹海默症先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