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万家灯火,那跟我都没什么关系。
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有一天,我拿着望远镜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窗户边。圆筒里的他好象疑惑地往这看了一眼。我跟他的眼神对上,明知道他不可能看见我,还是吓了一大跳。
之后再看就小心了很多,不再象以前一样明目张胆。
过了一段时间,小哲家的信箱里被人塞了张条,上面写着:对面的小孩,你要再看,我就开聚光灯闪花你那眼!还附了一份舞台用聚光灯的说明书。
看的我心跳不已,又是激动又是苦涩。小哲倒怒了:怎么就算我头上了?恩,虽然我也没少看,可他有什么看头啊,就跟我多稀罕是的。晚上他还真挑衅上了,手里拿着望远镜,但闭着眼,往窗户前一站,摆好架势。对面果然真的猛地开了强光。这种灯通过望远镜是真能把眼睛损伤的,他还真说的出就做的出来。
别说小哲生气,连我都生气了。我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估计以为是对面的小孩。可就这才更让人生气。小哲委屈地:炮哥,你喜欢这主可真够狠的!
他这么一浇油,我憋了多久的火终于耐不住了,一撸袖子:小哲,你给到楼下找点石头上来!
干吗?
干吗?我砸丫玻璃!!!
第一百二十一章
胖子。
接到娜姐电话的时候我简直忍不住要吼出来了:你怎么现在才打电话给我?
你少先发制人,我这忙啊,我顾得上嘛我。
你们现在在哪?陈向阳呢?炖猪呢?我一连串地问:见着了吗?
也算也不算,还不知道呢。电话里说不清,你就放心吧,我估计问题不大。那什么,年前我一定赶回来,到时候见面再说。你猴哥呢?
你还跟他别着呀?打个电话给他吧你。
我先探探你的口风,他问我了吗?你告他那句话了吗?
我笑:告了。他没说别的,就说要是你打电话来,问问你带的药够不,不够他给你寄过去。要是不好寄,他就送过去。喂?喂?娜姐……娜姐……
那边过了会才吭气,鼻子囊着恩了一声。
娜姐,人还不是想堂堂正正地娶你过门嘛。不然怎么会送脸过去给猴爸打呀?赶紧打个电话给他吧。
我……我在六积山脚下,打个电话可不容易呢……高力强呢?
……这下我心里一紧,勉强打了个哈哈,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想问啊,高力强呢?
高力强呢?!!!!
那天使足了力气接二连三地把石块扔出去,玻璃没砸着,但叮零光铛一通乱响,不知道砸着什么了,引起一片狗叫。就象有连锁反应是的,百犬齐鸣。完了几乎所有的阳台开始此起彼伏地亮起灯,骂声象愤怒的海洋:谁啊!这谁这么缺德?!!!是谁家的孩子?!!!是谁家的狗?!!!
这倒也罢了,可此后几天对面就始终拉着窗帘。
一天两天的,我忍。
一连好几天,我就慌了。
每天战战惊惊地把望远镜放窗台上,自己蹲下来猫着偷瞄,也没用。好容易过了一个礼拜,那窗帘倒是又拉开了,可屋子里已经空了。
我不甘心,又继续猫看了一个礼拜。看得眼睛发麻,下肢静脉曲张,用小哲的话说,埋伏怎么没让你去演啊,见天地在这练蹲桩,回头都能打出一套咏春拳来了。
我彻底失望了。
N种可能我都设想了。回家,又转院,或者想起来了,或者再也没想起来。
甚至我还胡想出一种根本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他看见我了。
当然,这种可能紧跟下来的就是,他想起来了,所以他躲开我。恩,这种可能太让人难受,还是宁可它不可能吧。要是他没想起来,那也……嘿嘿,那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他我是见不着了,可答应了小哲爸妈,尽管提出了要走,家教还得坚持到月底才完。小哲不乐意了,不依不饶地:你这人太重色轻友了吧?吃完斋打和尚过了河你就拆桥。
我一听就火了,掉脸就走人。心想,我吃着斋了吗?我过了河了吗?这小子还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哲就飞快地扑过来,抱着我胳膊:炮哥,炮哥,我错了,我不是不想看着你这么难过吗?
他说:我这段天天跟你在一快,真高兴啊,好象有个哥一样。我……我舍不得你走啊。
我叹了口气,心软了。
他也学着我叹气:唉,你不知道,我就喜欢逗你……
奥,我是上这来跟你逗闷子的?我又怒了,瞪着眼搡他。
他不为所动,八爪鱼一样地:其实你生气的样子特有意思,每次我看了这都扑通扑通地跳,我宁可你生气,宁可你拿着望远镜神气扒拉地象元帅一样,我给你当小卒子,宁可你气势汹汹地往对面扔石子……我也不愿意看你这么心里愁眉苦脸地脸上还装没事人。
我愣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不信?他用两爪子拿我的手按在他胸口上:你看,都快跳出来了。没觉得吗?
没……没觉得。
不可能啊,那再使点劲,他又加大了力气,西施捧心是的,鼓着腮帮子无比深情:你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啊,现摆现地你眼巴前就有一祖国的花朵,含苞待放。就等着你给点阳光就灿烂了……
小哲。
恩?
我吼:你他妈跟谁学的这套?!!!
他直眨巴眼:我自个天生就会。我拧着他手腕就把他胳膊扭背后去了:你说不说?
我说,我说。我松开他,他揉着手腕子:……我把你这事贴到网上了,大家给我支的招。
什么?!!!!我下巴掉下来了,张着大嘴眼珠差点没从眼眶里弹出一米多远去。
他趁我失神,一个鱼跃就把我扑到床上,猴在我身上起腻,好象鼓足了勇气,大义凛然地:大家都说,我守在你旁边,应该牺牲小我,勇于献身,安慰你这颗破碎的心……
我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把他呼啦到旁边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这网上都什么人啊!这么不负责任。奥,你拿我开了涮,他们再拿你开涮,你傻子啊你,还真来……
我按住试图再次靠过来的小倔驴子,跟他僵持了一会,忽然看着他也不气了,也不恼了。
我撒了手,随他去,跳下床,出来,到阳台靠墙根坐下来,掏烟出来不声不响地抽。
炮哥?过了好半天,他才在隔壁的窗户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做你的作业吧!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不停地吹着单音,怪腔怪调地。我觉得心里有那么个地方一点一点地疼了。
生活又跟以前没区别了。
所有的事,几乎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恩,几乎。因为毕竟是一年过去了。
往大里说,公司改制了,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是照开我的车,交租子,干活。老家给拆掉了,剩下来一些谈不上有市场价值的破烂堆在老猴的屋里。我整了整,该卖的卖了,三文不值两文的,该送人的送人。我想的也开,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留脑子里就够了,没必要非天天抱着。我妈过去了,我给她报了仇,又扯出一些恩怨。人和人之间还真是说不上来,也真复杂,可也真简单。一辈子,有太多过法,可仔细想想,又好象每一种过法也都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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