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会吧,但是我们牺牲了李渡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然后他又低声补了一句,“就连我们的家人都未必知道为什么。”
周平的话声音很小,但落在江予舟的耳朵里就像是雨季闷雷一样,震的他一下醒了过来。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队长临闭眼前的一句“我对不起方缘”,以及陈嫂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问他们要一个答案的泪脸。
这张脸在他眼底变了很多次,朋友的,父母的,没见过面的沈薇的,最后变成了李渡的。
一股凉意从脊梁骨爬上来,他猛的发现他怕极了李渡变成方缘,变成沈薇,变成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
江予舟掏出打火机看了看,队长当年披着国旗的样子很清晰的重现在他眼前,没有授勋,没有称号,没人知道。
只是一颗为国捐躯的星星沉默的陨落,用血的红光照亮后来人。前人没能完成的,后来人前赴后继,如水滴入海,成汹涌波涛。
他也是水滴中的一员,而李渡,是他向往却不得不远离的岸边。
第18章 试探
李渡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在沈薇那陪了很久,那个叫陈峰的英雄走了,但却也带走了沈薇半条命。
他这一天的情绪都处在紧绷的状态,这会儿放松下来就突然很想江予舟,这种想念很强烈,超过了他能承受的程度。
他很想给江予舟打个电话,但联想江予舟最近的态度,还是有些不敢,他觉得是不是他太着急了,让江予舟有些反感。
最后他决定给江予舟发个短信:“哥睡了吗?”
江予舟直接打了电话过来,“还没睡?”
江予舟的声音透过听筒直接响在他耳边,比平时温柔很多,让他在压抑中喘了一口气。
“没,”李渡眼神没什么焦距的盯着床头的小夜灯,“有些失眠。”
“还好吗?”江予舟在电话那头轻轻问。
“不是很好。”李渡很诚实,面对江予舟的问题实话实说。
江予舟那头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你在想什么。”李渡想知道,所以问了。
“在想那个英雄有没有得偿所愿。”江予舟的声音很轻。
李渡静静听着,他觉得江予舟说话的语气和沈薇有些相似,无力又悲伤,这让他觉得害怕。
或许是丧事让李渡心绪不宁,也或许是夜晚容易冲动,他问了江予舟一个很越界的问题,“哥,你做的,也是这样危险的工作吗?”
电话那头的人有短暂的停顿,但还是给出了肯定回答,“是。”
李渡头脑一热,他问 “那你出任务,你的,”李渡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了,“你的爱人怎么办?”
彼时江予舟正站在院外那棵石榴树下抽烟,周平半醉半醒间的一句“我们牺牲了可能也没人知道”还没从他脑海中散掉,李渡那句“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也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他听了李渡的问话,有些失神,一时沉默。
“哥?”
“所以我不会有爱人。”
江予舟的话从听筒里传过来,或许是信号有些不好,听筒里夹杂着沙沙的杂音,但却并不影响这句话的清晰度。
李渡不同于其他年轻人的一点就是他永远懂得点到为止,深夜情绪泛滥的几个问题问完,便没再尝试去继续窥探。
他不清楚江予舟做什么工作,但他直觉江予舟的工作隐秘而伟大,而那人一分钟前为了自己的崇高的责任感,跟他说不会有爱人。
一夜未眠。
李渡在房间呆坐了一会儿,听见客厅有动静就出门了。父亲李文江和沈薇同在市院就职,昨天值夜班,如今才刚回来。
“爸,回来了。”
“嗯,”李文江看起来很累,他伸手拿掉眼镜捏了捏鼻梁,“见到沈薇了?”
李渡点点头拉着李文江到沙发上坐下,又帮他把衣服收起来挂到衣架上。
李文江伸手捏了捏后颈,问李渡:“这次在家呆几天?”
“后天回去,”李渡走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肩膀,“李主任该退休了,可不能这么熬了。”
“就这几次,”李文江笑了笑,“昨天患者情况不稳定,实在是走不开。”
“爸,你在做手术的时候都会想什么?”李渡以前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如今他却很想知道诸如医生这类职业在救死扶伤时都在想些什么。
“什么都不想。”李文江给了李渡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嗯?”
“患者把命交到我们手上,我们便什么都想不得了。”
李文江抬手拍了拍李渡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李渡接到示意绕过沙发走到李文江对面坐下。
李文江看着李渡缓缓开口:“我所有的专业知识都要毫无保留地用在那一方手术台上,这是我的使命。”
“我救过很多人,但我仍然会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愧疚。”
“我在做手术的时候什么都不想,我眼里只有患者,心里只有对自己下的死命令:那就是赢过时间。”
李文江说,“我既然投身到这个行业,做了这个选择,便有义务永不放弃任何一个患者。”
“您很伟大。”李渡发自内心的佩服,父母一直是他前进路上的标杆人物。
李文江笑了笑,“我拿着工资做着该做的事,但像陈峰那样的人物却随时有可能因为一场任务丢了性命,比起他们,我不值一提。”
屋外太阳升起照亮了整个客厅,阳光甚好只是有人在默默驱赶黑暗,诸如陈峰,也诸如江予舟。
李渡回到云洲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江予舟那,江予舟那句“不会有爱人”确实是让他着急了。
江予舟院子大门开着,正站在石榴树底下抽烟。
“哥。”李渡站在门口喊了江予舟一声。
江予舟有点诧异,“回来了?”
李渡说,“嗯,我回来放点东西,一会去店里。”
江予舟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点点头说了句好,就继续低下头抽烟了。
李渡很不满意江予舟这种态度,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死心的问江予舟一会儿有没有事,他那来了一批新茶,想叫江予舟过去尝尝。
江予舟下意识的想拒绝,却看见李渡抿的死紧的嘴唇,于是点了点头。
“行,”江予舟灭了烟,冲李渡笑了笑,“不过可说好了啊,我不懂茶,你别嫌我糟践好东西。”
“不嫌。”
李渡回家放了东西又来叫江予舟,两人一前一后往店里走。对于他回家这几天的事,李渡没有多说,江予舟也没有多问。
太阳光在胡同里造了个明显的分界线,江予舟偏头看了看,胡同里一半亮着,一半暗着。
像这个世界永远有两面,而李渡是应该永远活在阳光下的人。
江予舟跟着李渡上了楼,这是他第一次到茶馆二楼,看得出来李渡平时在这待的时间很长,二楼很温馨。
“哥先坐,我拿东西。”
江予舟点点头,李渡下楼后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扭头看楼下街景,他想那天李渡应该就是坐在这看的他。
李渡动作很快,没让江予舟等多久就上来了,茶泡好后他端给江予舟喝,江予舟按照惯例说了句真好,然后两个人就都笑开了。
“没开玩笑,你泡茶真的好喝。”江予舟看李渡不停笑,又很无力的补了一句。
“那当然,”李渡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状似无意的说:“你可是除了我家人,唯一喝过我泡茶的人。”
江予舟心跳停了一拍,他假装没听懂李渡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没给其他人泡过茶吗?”
“没有了,除了家里人,只有你。”
江予舟沉默。
二楼本就安静,两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就有些尴尬,但还好李渡心里素质够强,江予舟不刨根问底,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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