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忽然抬手,按压了一下胸口左边的位置,然后急促地呼吸了几声。
再回头想想,苏闻禹似乎,确实不在意自己送的东西了。
就好像他离开家那天,带走了一直用的小汤锅,带走了绘画的设备,但没有带走自己送的那块石头,明明之前收到的时候很高兴,还说很喜欢的。
他明明是喜欢的。
“你不是喜欢鸟吗?”霍城抬眸,眼神却没什么焦距,怔愣地追问。
“是喜欢过。”苏闻禹纠正他。
霍城说不出来话了。
他整个人被巨大的茫然包裹住,浑浑噩噩,甚至不记得后面他们是怎么分开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天早就黑了,别墅里面就开了盏小灯,哪里都是一片昏暗。
霍城没有吃饭,但并不觉得饿,或者是因为身体其他地方难受的感觉盖过了饥饿的本能。
他也不在意,就着黑暗,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
看起来安静,其实心里很烦躁。
没来由地烦躁。
然后,他站起来,去了三楼的画室。
灯一开,里面的一切还是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空荡荡的。
其实原本不想来这里的。
可是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进来画室,也许能稍微觉得平静一点吧。
霍城在桌边坐下,百无聊赖中余光一扫,忽然发现角落里露出一点银白,好像是……一幅画的画框。
是苏闻禹的什么东西忘在这里了吗?
有可能的,他走得匆忙,说不定就落了之前画的作品。
那他,他会不会过来取走?
这个认知让霍城莫名其妙地精神一振,他立刻起身,整个人靠过去翻找。
这仔细一找,马上就有了惊人的发现,原来这里堆着的居然不只是一幅画,而是很多幅。
还都已经被精心裱好了。
那怎么不挂起来呢?
他心里下意识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但很快,脑海里的回忆就像被绳索扯动,一下子翻腾而出。
“霍城,你觉得银丝框好看还是原木色的好看?哪一种和咱们家比较配呀?”
“差不多吧。”
“那就银色的好了,我要在客厅、卧室、书房,都挂满我画的画,这样你看一眼,就能想到我。”
青年笑意盈盈,满眼都是憧憬和欢喜。
他很高兴,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幼稚。”
因为自己不同意,后来这些画就没挂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们三年来一直都没有过争吵,怪不得自己车祸之后零碎想起来的都只有觉得愉快的回忆。
都是因为苏闻禹一直在迁就他的缘故。
不知道为什么,霍城觉得眼睛有点酸,大概是这里没让管家遣人进来打扫,灰尘太多,不小心掉进去了。
他眨了眨眼,没怎么在意,然后又找来半干的帕子,准备擦去这些画上面沾染的薄薄一层灰。
霍城认真地擦了一幅又一幅。
有科大的钟楼,带着槐树的花园,还有公主湾的草坪。
这些地方,都是他和苏闻禹曾经去过的。
看到这些熟悉的场景,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动,面无表情,只有眼睫稍微颤动了一下。
但下一秒,他却愣住了。
压在最底下的这幅画,画的是自己。
那应该是两年前的时候。
他一身正装,站在楼下的花园,微微仰着头往上看。
看上面的谁?
当然是苏闻禹。
霍城凸起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不自觉伸手,轻轻拂过画面上男子的眼睛。
里面含着光,很亮,很有神,甚至嘴角好像还带着一点笑意。
原来那个时候,自己的表情居然是这样的吗?
这样的眼神,也仅仅只是喜欢吗?
啪。
霍城忽然把手里的画放下,偏过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然而,心底有个压抑已久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不是的。
他不仅仅只是喜欢苏闻禹而已。
如果只是喜欢,他为什么要力排众议,把那棵丑兮兮的老树留在燕郊新城。
如果只是喜欢,他为什么在车祸失忆忘记曾经那些阴影之后,就会下意识地对苏闻禹好一点,早上起来连掀个被子都怕惊醒他。
如果只是喜欢,他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失态。
霍城好像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一下子笑起来。
可是笑得太急,骤然吸进一口冷气,又开始重重地咳嗽,边咳嗽边继续笑,笑得连头都垂下去了。
他原先以为自己是因为苏闻禹漂亮又顺从,才会喜欢他,可是现在的苏闻禹明明浑身是刺,一点都不听话,他还是没办法放手。
他这个人是最看重体验的,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非要不可的东西,比如骑马和赛车,既然都能让他放松,那么在他心里也就没什么差别,可以互相替代。
所以他一直觉得,苏闻禹也是一样的,只是喜欢而已,那么当然就可以轻易地放下。
可其实不是。
他错了,大错特错。
喜欢是可以替代的,容易淡忘的,不会这样让人牵肠挂肚,不会这样让人想要牢牢紧抓不肯放下。
但爱可以。
原来他爱苏闻禹。
他对苏闻禹的感情,竟然就是他从来避之唯恐不及的爱。
第36章 他真的很坏。
悠闲的周天过后,又是繁忙的工作日,办公楼内早就亮起了灯,旋转玻璃门迎进涌动的人群,大厅霎时溢满说笑的热闹,人来人往里到处是蓬勃的朝气。
霍城静静地安坐在办公室里,手头是一沓厚厚的资料。他眉头微皱,正全神贯注地研究上面的内容,眼神一错不错,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扣着桌沿,看起来很是认真。
叩叩——
忽然有人敲门,传来不小的声响。
“进。”十分吝啬的一个字,冷淡到像是可以结冰,但低哑的嗓音却多少透出一点不同以往的疲惫。
“霍哥。”盛煜川戴着一张笑脸走进来,挥了挥手里的几个文件夹,姿态有那么点习惯性的吊儿郎当,“之前谈好的几个案子,你看看?”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摞,随手拖过一张转椅,在男人对面坐下。
但凡盛煜川拿过来给他经手的,必然是层层筛选过后的结果,基本都会涉及到两家的深度战略合作。
霍城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又问:“布达安州那边协商得怎么样了?”
霍氏旗下的高端酒店连同盛家的餐饮已经一同捆绑进军国外市场,这次还准备在t国的布达安州扎根,促进两国交互。如果谈成了,那么海外收入又能大幅提升。
“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土地方面也已经得到当地政府许可。”
“锐丰科技呢?”
“还没松口,就这么吊着,我看有点问题,不会是想骑驴找马耍我们吧?”
盛煜川说到这件事也是一肚子气,他们已经投资了不少潜力项目,成果无一不丰,唯独这家前后谈了几次,那边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很是犹豫。
“那就换。”霍城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指:“互利共赢的事不珍惜,我成全他。”
这就是要直接放弃锐丰,启动方案b的意思了。
盛煜川也不惊讶,霍城一向果断,最厌烦拖拖拉拉,能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强硬的手段和敏锐的眼光。做生意不是做慈善,机会不等人。
“知道了。”
公事很快谈完,宽敞的空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霍城没开口赶人,盛煜川居然也就不走了,坐在转椅上不太安分地东看西看。
他是真的想知道这个好友的感情进展。昨天跟去画展撞见裴瑾文和苏闻禹在一起说笑就已经够震惊了,还猛然得知替身的事是个误会,没等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霍城就头也不回地跑去找人了。
他以为两人把误会说清楚之后就能冰释前嫌,心里还高兴了一阵,总算不用每天对着个闷葫芦了。可霍城谈完之后脸色阴沉得可怕,到了晚上,干脆直接联系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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