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他还接了杨昊一个电话,杨昊是知道他家的情况的,也没问别的,只是跟他说新年好,提醒他不要忘记吃饺子。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远,走到了他从来没有来过的街道,路的尽头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路的两侧是人间的万家灯火。
他又想到了沈长宁,他回家了吗?他现在,是不是也在跟家里人一块吃年夜饭?
那天过后他一直避免看到沈长宁,也不知道是在纠结个什么劲儿,但更多的可能是一种自我厌恶。
大学的时候张擐也曾听说起沈长宁交过女朋友,还不止一个,他也只是觉得些许低落而已,沈长宁是直的,他一直都知道,沈长宁总有一天会结婚,会生子。他觉得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要做一个理智的暗恋者,只要还能远远地看他,就可以了。
可是,他不知道听说万遍比不上现实冲击的百万分之一,那天真真切切地看到沈长宁跟一个女人在一起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难受得快要死了一样。
是不是真的死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张擐活了一共二十七年,第一次想到死这个念头,他还认认真真想了想自己死后能不能进天堂,不对,这片儿是玉皇大帝的管辖范围,那有造人的神仙吗?如果有的话,自己是不是能求他捏个沈长宁给我,就跟女娲造人一样,反正那时候自己死都死了,也不用再顾虑那么多。
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可那笑看起来怎么看怎么无奈。
走到一个公园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只小猫,瘦兮兮的,身上好多地方毛都没了,可能是冷一直缩在那里发抖,看到张擐就冲他小声地喵喵叫。
他都走过公园很远了,最后还是倒回来,把小猫抱回了家。
回到家在灯光下一看,才发现小猫身上还有很多别的伤口,不过还好不算虚弱,等过几天宠物店开门了就带它去看医生。
他找了一个小箱子,在里边垫了个小毯子,觉得不够软和又拿自己的羊绒衫再垫了一下,然后把小猫放进去,小猫轻轻舔他的手,舔得他心都要化了。
他在厨房温牛奶的时候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上一次通电话也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照常地问了几句“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吃饭了没?”之后就是一片尴尬沉默。
他不知道别人家的父母是怎样的,他只是有点纳闷,明明是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近的两个人,怎么还能连个陌生人都不如?
最后,好像是那边有人叫了一声,他妈妈抱歉地跟他说要挂了,他向来习惯等别人挂了电话自己再挂,因此,自然也就听到了对面挂电话前那一声如释重负的吐气声。
张擐给那只小猫取名叫大宁宁。
很久之后,当他回想起这一天,都无比庆幸。幸亏捡到了大宁宁,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那天会做些什么,毕竟他一路上想了很久继续活着的意义,罗列了一个又一个,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大年初六,张擐带大宁宁去看兽医的时候碰到了沈长宁。
他当时正站在车边,考虑把猫放在哪里才好,突然听到几声喇叭。
转过头一看是沈长宁,还跟他打招呼:“你也回来得这么早啊?”
如果说实话又避免不了要解释几句,确实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于是张擐简单回了个嗯。
“你待会出去别走新华路啊,那儿封路了。”
张擐本来打算走新华路的,幸亏沈长宁提前跟他说了,“知道了,谢谢你”。
“那成,我去洗个车,回见啊。”沈长宁利落地道了别。
张擐开车的时候都还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冷淡了。
又想,沈长宁回家一趟怎么还能瘦了?感觉还憔悴了一点。
第5章
时间又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张擐又开始了每天晚上等沈长宁的日常活动,只不过心情就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总是绷得紧紧的。
不过还好,没再看到沈长宁再带什么人回家。”
那,那天那个女人是谁?难道不是女朋友?难不成是亲戚?
最近小夏同学出了件事儿,还算一个不小的事故。
政府那边要一个数据,正好那天严主任跟张擐都不在,电话也打不通,那边又催得急,小夏没辙了就把数据先提供给了对方,但一再强调要以单位最终报出的正式版本为准。
不过显然对方并没有把最后这句记在心上,把小夏提供的数据当正式数据上报了悲剧的是,这个数据其实并不是最终数据,其中有一块还是抽调的资金,单位的领导都还在纠结这个数字到底该怎么报。
不过,现在全玩完了。
二愣子小夏被各个领导狂风暴雨的轰炸了一轮,检查写了四五遍,现在每天都蔫蔫的。
张擐考虑了一会儿,还是把小夏叫进自己办公室。
“张主任,你找我啊?”连语气都从以前的升调变成了降调。
“你先坐”,张擐给他倒了杯水,“现在你怎么想的,跟我说说”。
小夏眼圈一下子都红了,“我跟他说了这个数字是先给他个底,最终还是以正式版本为准的。”
小夏是个特别单纯的人,可能是家里保护得太好,总是把人想得很美好。张擐很喜欢他这点,实在不愿意破坏,可就让他一直这么懵懵懂懂,也不是办法。
话有点残忍,张擐还是说出了口:“他是为了完成领导的任务,又凭什么管你死活。”
话有点重,小夏瞬间急眼了:“可是我都跟他说了,他也答应得好好的。”
张擐觉得,真应该给他开几个疗程的法治在线或者第一线看看,让这个小天真认识下人间丑恶。
当然话肯定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是一个说话就算数的人,但是你不能保证别人也跟你一样啊”,张擐顿了顿,“你要学会保护你自己,有些不相关的事情,再热心也不要去碰,帮助别人之前要先看看会不会影响到自己”。
小夏还是听得似懂非懂,那迷茫的眼神让张擐接下来的准备的话都讲不下去了。
最后他也没再说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最开始都是小夏,然后慢慢地被社会变成自己现在的样子。
“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事记得一定要来问我,如果我不在的话就问赵姐,知道了吗?”
小夏点点头,出去的时候还懂事地把张擐的水杯给接满了水。
张擐越来越觉得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好像刚刚才过完年,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又是下半年了。
但仔细一想,好像这半年也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严主任喜获孙女天天合不拢嘴,办公室的大龄剩女小王在32岁这年把自己嫁出去了,小夏同学也开始学会了有些话不能听不能说。对了,张擐还涨了一百二十块钱工资,跟房东又续签了一年的合同。
不过,他跟沈长宁仍然止于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转眼张擐已经搬到这个小区一年多了。
小宁宁可能是知道它不再是家里唯一的宠物,再也不复以前的高冷,白天张擐要是在家的话也不睡觉了,一看到他就开始卖力地蹬他的小轮献媚,哼哧哼哧。
不过,卖萌这回事,猫天生无师自通,论技术,把小仓鼠可甩到天边去了。
大宁宁是只蓝猫,这还是宠物店的老板告诉张擐的,有主人以后被养得油光水滑,特别黏人,睡觉的时候就趴在他枕头边,晚上加班就在他腿上趴着,还动不动就舔舔他。
张擐觉得好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养只猫,有这么个小玩意儿在身边,你就是它的整个世界,感觉别提有多好了。
八月份的时候,张擐要下乡检查农村危房整治情况,得一个星期,没办法他只好把大小宁宁都寄放到宠物店。
这次是几个部门联合检查,机关里的大姐们好像人人都自带做媒的技能点,还是点到最高级的那种,车还没走到一半,张擐的老底就都被旁边坐着的大姐们给全部挖出来了。
大姐们把手里的资源轮番给张擐介绍了个遍,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绝,就不说话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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