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写字的速度不慢,字却是很端正的瘦金体,瘦而不倒,带着有风骨的古韵。
顾淮的目光飘在林思渡手腕压着的那张纸上,这人明明是挺古板挺守旧的性子,长得却那么招人。
“这种的就算了吧。”林思渡在三色灯上按了两下,“起货之后不会太好看……顾先生,你在听吗?”
“嗯。”顾淮的双手撑在桌沿上,俯身去看林思渡指的地方。
这样两人的距离就又有些近了,林思渡微微低头,乌黑碎发从顾淮的脸侧擦过,带着若有若无的桂花味。
“就这些。”林思渡在写好的鉴定意见下签了自己和机构的名字,礼貌地说,“我还有工作,先离开了。”
他推门离开,没过多久又轻轻扣门进来。
“怎么了?”顾淮靠在沙发上,神情放松。
“鉴定费用,找我们机构支付就好。”林思渡走了。
顾淮把桌上林思渡留下的简易报告夹进了合同里,眼睛的颜色深邃漆黑。等到他再次经过展厅时,林思渡已经回到了玻璃展室内,安静地站着,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娃娃。
“忙完了没?”朋友谷忱给顾淮打电话,“马场这边的人给你弄了匹新马,我看着不错,就是难驯,你来试试?”
“等着,我签俩合同,这就来。”顾淮把玩着车钥匙。
他喜欢一切热烈活泼的事物,林思渡太清冷,也太让人有距离感了,这样的林思渡,眼睛应该容不下任何人。
他也没多喜欢,强扭的瓜不甜,他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去。
展会在上午11点结束,半个小时后,顾淮开车出来,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思渡提着甜品店的小盒子,在挑一束蓝色的捧花,花束的白色丝带搭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看起来没什么烟火气的林思渡竟然也喜欢这些东西,顾淮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红灯结束已经有几秒了,后车鸣笛催促,黑色宾利慢慢地驶入了车流之中。
下午没有工作,林思渡去找纪枫了。
纪枫大他三岁,在读研,有时候论文遇到了问题,会喊他去帮忙。
林思渡坐在电脑前,指尖搭在电脑键盘上,快速切换电脑上的数据,很多学生在毕业时都很头疼的数据分析,在他这里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纪枫,你收集的数据不太好。”林思渡说,“你以电商和现代珠宝销售为选题,数据抽样应该更均匀一些,性别、年龄层、甚至收入水平都需要兼顾。”
“至于数据分析。”他在分析软件上点了几下,输入一段简易代码,“这样算会快一些,最后建模就可以。”
电脑停顿了几秒,吐出一段最终结果分析。
这种数据分析很多学生要花大半个月的时间去做,但林思渡只需要半小时。
纪枫正要去复制分析结果,林思渡却伸手关了数据页,认真地说:“不难的,你自己算。”
纪枫笑着摇了摇头。
时间还早,两人聊起了别的话题。
“你最近很忙吗?”林思渡问。
“忙啊。”纪枫愁眉苦脸,“我爸想把公司的一部分工作交给我,我哥顾淮,就是上次吃饭你见过的那个,他压根就不允许别人插手他的工作,我和我妈的好几版设计都被他给否了。”
“为什么?”
“我搞不懂他,对公司的控制欲吧。”纪枫说,“我总觉得他看不惯我,他这人太强势了,不管做什么都会压人一头,我觉得他讨厌我,从小到大,我看中了什么,他都会捷足先登,不过他对别人好像也这样,争强好胜,事事都要抢先。”
林思渡看他懊恼的样子,觉得好笑,嘴角微微地弯了一下。
顾淮花了一个下午,把那匹价值百万的赛马给收拾得服服帖帖,晚上家里长辈叫他回本家,他又一车开到了小庄园门口。
“叫你回来一趟还真不容易。”顾老爷子哼了一声,“成天都不知道在哪里疯。”
“我也就那几个爱好,您心里不清楚吗?”顾淮毫不客气地说,“下次有事说事,吃饭不用特地叫我。”
他转身回自己房间换衣服,抽开腰间黑色皮带,金属皮带扣发出了咔哒一声脆响,落在深色床单上。
走廊里传来小孩的吵闹声,顾淮换好衣服出门,瞧见纪枫蹲在不远处的地毯上,喂小侄子蛋糕吃,蛋糕的包装盒看起来有些眼熟。
他的心跳慢了一拍,看见纪枫房间的桌子上插着一束蓝色小花,花枝上还绕着一段似曾相识的白丝带。
顾淮的眼皮跳了一下,脸色冷到了极致。
*
新的一周,林思渡的工作终于走上了正轨,鉴定机构的工作很忙,但好事是,这段时间他都没再见到顾淮。
客厅里的电视让房间里的氛围热闹了一些:“新一天的彩票号码是3986 2……”
林思渡把口袋里的彩票折成了千纸鹤,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是来自银行的短信提示。
是顾淮向鉴定机构支付的那笔鉴定费到账了,是按机构最高级别鉴定师的身份计价的。
林思渡想了想,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把剩下的直接转给了另一个账户,备注是“还钱”。
对方很快返回来一条消息:照你这速度,得还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工作了,我会尽快。”林思渡回复。
“本金是快还完了,你妈当年借高利贷补偿员工工资的时候,应该也考虑到利息了吧?”对方说。
“这是你吗?”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拍的是站在展厅里的林思渡。
“几年前我就说了,你这孩子长大了肯定会很好看,可惜是男生,但也没关系,有人喜欢你这种。”对方说,“你爸早跑了,你妈还钱那么难,你别做珠宝鉴定了,要不要考虑点别的工作?就你这张脸,想还完钱简直不要太容易。”
林思渡有些厌倦地把手机翻过来放在桌子上,不再理会。
他去洗了脸,冰冷的水流沾到脸上,让他觉得舒服清醒了很多。
时间还早,他也没什么困意,索性坐到电脑前,开了c站的直播。
临市机场,刚从洛杉矶回来的顾淮兴致不高地坐在车里,旁边是同样刚下飞机顺便蹭车的朋友谷忱。
“顾大少爷,他们周日去南城玩赌石,你去不去?”谷忱问。
“不去。”顾淮盯着手机屏幕上跌停的一支股票,“对概率游戏没兴趣。”
他无所事事地从收藏夹里拎了个界面,找到收藏的网址点进去。
直播间是空的,黑乎乎的一片,似乎在那天过后,林思渡就再也没开过直播。
“你在看什么?”顾淮朝朋友的方向看过去。
“你又没兴趣。”谷忱半闭着眼睛说,“上次那个小主播的直播间啊……”
小主播?
林思渡?
顾淮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又看了看朋友的。
直播间的网址变了,他只收藏了先前的网址,难怪他刷了好几次什么都没看到。
林思渡在画画,直播屏幕分成了两个,左边是一张宝石切面结构图,右边则是人像。
弹幕比主播热情。
[对不起,我是这个专业的,白天上课玩了一整天手机,晚上在直播间认真听讲。]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
[主播上次是不是去了展会,我看到照片了,好像是你。]
“……再从这里到这里。”林思渡手中的铅笔勾了一条线,“这样就是心形切工……”
他抬头看了一眼弹幕,微微停顿了一下。
[肩膀上那是什么?]
有人这么问。
林思渡放下笔,dragon感觉到他的动作,往他锁骨的位置移动了一点。
“它是一只红眼鹰蜥,名字是dragon。”林思渡手指抚摸着小动物深色温暖的背甲,“因为它长得有点像《驯龙高手》里的夜煞,不过它是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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