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的城隍庙在城西琅琊区,我姥爷还在的时候就住在那一片,小时候寒暑假去过几次,不过遗憾的是,没能留下好的印象,反而让我对那边有了抵触的情绪。
没开发前的琅琊区属于城中村,因为地皮便宜,一些私人医院会在那边选址,其中就有一家专收精神病患者的颐养院。
我小时候比较皮,天黑了也不回家,对陌生人更是没有戒备,所以被人拐走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拐走我的人是一位穿着脏兮兮的病号服,披头散发的老头,他见我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有没有电话,他要给他爸爸打电话,让他快来接他回家。他的举止在年纪尚小的我看来并没有值得我需要警备的地方,那个老爷爷不过是想让他爸爸接他回家而已,于是我放心把电话交给了他,并教了他该如何操作,但当他蹲在地上,焦头烂额也没办法把电话打通的时候,他却突然嘴里念念有词地站起身,然后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逼问我,是不是那帮人派来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手里明明就拿着我的手机,却在不停骂我不给他手机用,还把他的手机藏了起来让他没办法联系亲人。
求生欲驱使下,我只能大声哭嚎,求他饶了我。
幸运的是我的哭声很快引来了正在巡逻的警察的注意,在老头快把我掐死之前,把我从他的手里救了下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老头就是从颐养院里逃出来的。我姥爷告诉我,那老头的年龄比他还要大,四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家庭不幸突然就发了疯,还伤害过几个人,家里人拿他没办法了才送到了颐养院,在里面已经住了快要二十年。他逃出来的时候,他唯一的亲人,他的父亲刚去世没几个月。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没想到平时性格温顺的他会打伤人从医院逃出去。不过他被抓回去没多久就自杀去世了。
姥爷还说,那家颐养院虽然收费很贵,但对病人并不好,电击疗法很伤脑子,所有有一些病情并不严重的病人送进去,出来的时候也都痴痴呆呆,丧失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我虽同情那个老爷子的遭遇,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从他对我造成的伤害中走出来,再加上姥爷后来搬了家,我就更没有理由去城西那一片。
时至今日我再回想那件事情,我仍然会觉得有点呼吸不上来。
但我妈态度强硬,我母命难违,只好答应一同前往。
琅琊区发展起来后,就连以前破败的城隍庙也扩修了好几个规模,看着好不气派。
我虽然不知道里面都是供奉的哪路神仙,但一路听着里面播放的道教音乐,却有种浑浊的肉体被突然净化了的感觉,于是按照指示,一一跪拜。
拜前几个的时候,我还没想好到底要祈求他们保佑我何事,只是木讷地重复着叩拜的动作。眼看着快到最后一个了,我才慌乱地跪下,行了个大礼,然后在心里默念:“请您一定保佑我的父母身体健康,如果可以,希望能让我的病早日好起来,也好减轻他们的重担。”
一旁的母亲已经起身,我却迟迟不愿抬头。
“还有就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咽了咽口水,用力合上手掌,小声地说着:“我还想和张开霁在一起。”
起身后,我忍不住去想,我这样贪心的想法会让这些神仙觉得烦恼,然后收回我许的愿望吗?
这个想法让我有点惶恐,捂着心口有点不安。
我妈见我还挺虔诚,就说城隍庙的签很灵,于是也带我去求了一个。
【井泉清且甘,熏风便是南,呼童来取水,奋步上高岩。】
这是我的签语。
负责解签的老爷子告诉我,这是上签。
听到是上签,我和我妈同时松了口气,让我妈继续听他解签,我赶紧折返又要再去跪一遍,感谢这些神仙愿意不计我的贪婪。
再次睁眼起身,我却发现身边跪着的人变成了张开霁,他一身素衣,额头抵着手尖,轻声低喃。
几日不见,他又憔悴了不少,眼神凹陷,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张开霁也会有烦恼需要求助神仙吗?
我不受控制地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我也想知道我能为他做点什么。
第40章
城隍庙里人多口杂,我又哪里能偷听到张开霁在小声说些什么,不过倒是让他一睁眼就见到了鬼鬼祟祟的我。
“Hi~”我故作镇定地打招呼,“好巧。”
“西西?”我本以为他是看见我才跪在我身边,没想到他见着我也是一脸震惊,一开口便是:“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我还要问你呢!
我皱皱眉头,正要问他怎么出现在这里,S大离这边足足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而且S市有那么多大的寺庙,他不去,偏偏来了一个只有本地人才知道的小城隍庙,他大老远跑来干什么。
还没开口,就听见了我妈的大嗓门。
“西西!西西!幺儿!幺儿!”我妈只有特别高兴的时候才会喊我幺儿,那是她的家乡话,“保平安!保平安!这签上说‘病平安’,解签的告诉我,你的病肯定能好转!”
我和张开霁面面相觑,我没想到会以如此滑稽的方式让他知道。
他拧着眉,似乎在问我怎么一回事。
后来的老妈在看到站在我面前的张开霁后,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自知说漏了嘴,然后假笑一下,立马又退了出去。
“咱妈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从我俩结婚,他就一直称呼我妈为‘咱妈’,没想到离婚快一年了,他都还没改口。
“西西,你生病了?”
“听错了吧。”我躲避着他的视线,还在尽力隐瞒,“我身体这么强壮,怎么可能生病。我妈说的是多多啦。多多最近有点不舒服。你听错了。”
我不是没设想过告知他一切,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场合。我现在完全没做好被他知道一切的心理准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的质疑。
我垂着头,静静地等待暴风前的宁静。
然而张开霁并未继续追问,只是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没生病就好。”
我诧异地看向他,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我瞒了过去,见他神情轻松,也不像是在撒谎。
他收回手,继续说:“多多哪里不舒服,看医生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着凉。”我随便编了个谎,心虚地不敢与他对视。
“在家吗?”他问。
“在宠物医院,不在家。”我再次撒谎。如果我说在家,他肯定会去我家,家里的东西还没收拾,而且我现在心还有点乱,让我和他共处一室,我担心我控制不好情绪。
“哪家医院?”他继续问,看来是不打算就此放过,“我去看看多多。”
“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挺想他的。”
见谎快要圆不过来了,我只好坦白:“我好像记错了,我妈好像又把多多接回家了,现在应该在家。”
不出意外,张开霁随我回了家。
为了避免出意外,我有段时间没有自己开车了,而我妈拿了驾照也不敢上路,所以我们今天来城隍庙是坐的出租车。张开霁开了车来,那辆车还是我当初买给他,作为他的生日礼物,他倒是一点都不避讳地继续用着我给他买的东西,而我却扭扭捏捏,连他送给我的戒指,都只能偷偷取下捏在手心,然后悄无声息地放回裤兜。
我妈本来就苦于没机会撮合我和张开霁复合,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两人共处的机会,这次又怎肯放我一个人去坐出租车。
上车前,我小声提醒了我妈,我刚才打马虎把我生病的事情圆了过去,让她不要在张开霁面前露马脚。
我妈答应得很快,然后打开车门,直接把我推搡到了副驾驶,接着撒谎都不脸红地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在这附近有个姐妹,我去找她打打麻将。”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对了,我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还有你爸,你爸下班后要去找他同事喝酒,也不回去了,晚饭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用管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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