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配之独家授权(149)
不过齐誩决定扬长补短。
他用相对薄的声线塑造出“昌帝”发病时又尖又利的发音特征,把听众听觉的重点转移到角色目前“有病”的身体状况上面,而不是硬生生去追求所谓的大吼大叫。在结尾的时候,顺便轻轻咳两声,更为神似。
“朕的天下……是朕的!”他一边咳嗽,一边碎碎念。
按照文中的描写,这个地方正是皇帝药瘾发作症状由隐晦过渡到明朗的时候。齐誩的台词处理也从锋利渐渐过渡到含糊不清,自言自语似地唠叨:“要立哪个皇儿为太子……当由……朕自己定夺!”
忽然有那么一刻,齐誩觉得自己正在下意识模仿酗酒后发酒疯的父亲。
一样的意识不清。
一样的难受。
一样的凶。
看谁都不顺眼,都烦——哪怕是平日里最宠爱的妃子,再怎么如花似玉楚楚动人,提起自己不想提的事,都只会产生撕碎这朵花的残忍念头。
以前,父亲一不小心喝多了,在家里面大吵大闹起来,几乎要动手打他母亲。
他和弟弟每到这种时候就一左一右死死拖住,姐姐则护着母亲赶紧躲到门后,等父亲撒酒疯的劲头过去……这种事情其实不多,时间也已经很久远了,起码都是他上大学之前发生的事情,却仍旧历历在目。
奇怪。
奇怪。
是因为角色相似的缘故吗……居然在比赛途中想起一些有的没的,配音情绪险些中断。
齐誩有一刹那的走神,随后默默摇了摇头,继续接后面的台词。
“朕又不是……没了阎家就什么都做不了,”然而事实上正是如此。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愤慨,觉得悲哀,“朕可是天子……天子!”
炮叔的愤怒情绪表现得非常到位——但,缺乏变化。
愤怒处处都一样的话,显得粗糙。
齐誩在前面的时候加入了神经质的成分,后面这段则加了一点点凄凉感,从而让两幕之中的两种“愤怒”听起来有所不同,相互区别。
再下来就是那个花瓶破碎以及摔倒在地的动作提示了。
这里是他和炮叔理解最不一样的地方——炮叔认为角色是因为过于愤怒主动去摔花瓶,然后自己也不小心跌到地上;齐誩则认为角色是因为药性发作得太厉害,控制不住平衡,不慎撞翻花瓶后自己也一同摔倒。
之所以那么想,是那些从单位带回来的戒毒纪录片给了他启发。
比赛开始之前他曾经默默研究过纪录片,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他注意到里面有好几个瘾君子在毒瘾发作时会出现晃来晃去,四肢抽搐,动作常常不受头脑支配的情况。“昌帝”如果当时还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手去摔花瓶,那么,他发病的症状应该还不明显,更不至于跌倒。
这些有悖原文中那句“昌帝病症急发,似癫似狂”的人物描写。
还有一个地方是没有看过原著的人想不到的,那就是“昌帝”面对的人在这幕场景中的作用。
“淑妃”姓阎,正是前面台词提到的“阎家”的长女。
“昌帝”因为内心存在着对她父亲的畏惧,所以平时处处骄纵她,宠爱她,一直把她当作阎家的象征看待。原文里面提到,在“昌帝”摔倒后“淑妃”急急忙忙过来要搀扶他,结果在丹药致幻的作用下他把她看成了恶鬼,影射出他平日里对于阎家又怕又恨的情绪。
“呜……”
齐誩忽然间断断续续短促抽气,发出梦呓似的呜咽声,居然带着一点点哭腔,像极了毒瘾发作的人情绪崩溃的表现。
胆小而胆怯地恨着——
“朕,明明就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他在急促的换气之间有一句,没一句地嗫嚅,“为何,为何在这些事情上拿主意,还要听别人的?”
接着,齐誩冷不丁地笑起来。笑声浑浊不已,沉沉地从咽喉深处传出,颇叫人毛骨悚然。
“嘻,嘻嘻嘻嘻……”
索性豁出去,谁怕谁。
“朕不管了,不管了!”只有在药性的煽动下,自己才敢说出这种话,才敢公然悖逆权臣的意思,才敢真真正正做一回天子。即使只是自欺欺人,那一瞬间角色的语气应该畅快无比,“不论国丈说什么,朕都不管了——”
末了,台词停在原处静静等候片刻,齐誩又像第一幕开头那样幽幽地叹了口气。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因为解脱。
“不管了……”
这是他自己加进去的一遍重复。在不改变台词的情况下,他通常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加或者减某些短语的“重复”次数,构建自己心目中的效果。
如果现在不是在线比赛,而是在某个实际存在的场所中比赛,那么那个场所此时应该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因为观众们都定格了。
唯一一个在动的是主控着麦克风的人,而动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有声音背后的画面感。
在所有人回过神以前,画面已经随着场景的转换而转换。
肃杀的气氛隐隐袭来。
耳机内刚刚还在的愉悦叹息不知不觉转变成被人围剿时的仓皇喘气。不过“昌帝”标志性的疯疯癫癫倒是可以从台词里捕捉到。尽管人停了下来,粗喘声却没有:“你……你是来杀朕的对吧?”
前面这句还有一点点希望对方回答“不是”的侥幸语气,后面显然是看见了令牌,一瞬间心灰意冷,绝望的感觉渐渐漫上,反而没那么害怕了:“呵呵,你手上拿的那块东西……不正是逆党们口中的’诛天令‘令牌么?”
不但不怕,甚至破罐子破摔大发雷霆。
“一个个都反了!一个个都来逼朕!”他突然厉声大喝。因为角色是清醒状态,吼的力度也往上提,字字铿锵有力,“’诛天‘?哈,哈哈哈哈……天岂是人人能诛的?你们这不叫诛天,而是逆天!”
一口气骂了这么多句,身体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气息慢慢跟不上语句,喊完只顾得喘。
但是堂堂帝王家的嫡系血脉输给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弟,自己还曾经愚蠢地无比信任他,怎么可能甘心这么死去?
“呵,呵呵……”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语气冷到了骨子里。
“朕知道……你们这些逆党……要把顺阳侯推上皇位。顺阳侯,呵呵……”话说到此,神色突然一凛,狠狠骂道,“顺阳侯不过是先帝在外面生下的孽种!朕才是名正言顺的……先帝册封的太子!”
计时器上的数字在这一刻跳到了“5”。
齐誩倏地一口深呼吸,气场全部收敛回来,清清爽爽地简短报上自己的谢幕词:“结束。谢谢各位——”
没等主持人动作,自己自动自觉下麦了。
指示灯瞬间变灰。
听众1:……咦……
听众2:……咦,完了??
听众3:这样就配完了??说好的昌帝和顺阳侯相爱相杀呢!!【根本没说好】〒▽〒
听众4:(╯-_-)╯╧╧ 混蛋,听得正起劲,就断掉了!!这种裤子都脱了却不让上感觉是要死啊??
听众5:(╯-_-)╯╧╧ 楼上的比喻深得我心!!
听众6:(╯-_-)╯╧╧ 不问归期你不继续配下去的话我每天都会上论坛黑你!!黑你!!
……
……
回到第一麦序的阳春曲还在出神,也愣愣地冒出一个单音:“咦?”
当她在耳机里听见自己的声音的时候,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连忙急匆匆恢复她的专业官方主持人形象。
“啊……16号选手的表演结束了。16号不问归期,角色为’昌帝‘!”她笑吟吟地例行向全体听众宣布,“下面我们将弹出投票窗口,请大家踊跃投票!与此同时,我们将请三位评委在后台进行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