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性(58)
宁初浑身一颤,怔怔地抬眼,在逐渐适应的黑暗中看见燕淮的眼睛,看了片刻,忽然回过神,过度紧张的眼里无意识地淌下泪,愠怒:“……你当时根本没注意到,又在诈我……”
第50章 当你‘熟睡’
“……你当时根本没注意到,又在诈我……”
看他拼命睁着眼睛,但眼泪还是从眼眶里簌簌落下,在黑暗中闪着莹亮的光,燕淮霎时就觉得整个心肺都揪起来了,狠着心按住宁初的肩膀,嗓音低哑:“那我诈对了是吗?”
“不是不是!”宁初嘴硬,能瞒一时是一时,闭上眼睛用力往他怀里钻,“吃的是维生素片,你不要摁着我了,我难受……”
声音带着哭腔的哀求,温热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燕淮顿时就软了心尖儿,松了手将人搂紧。
泪珠跟一股细流似的从他的脖子往下淌,偏偏怀里的人还哭得没有声音,安安静静地缩着,连喘气都微弱得像只奶猫,埋头露出脆弱莹白的脖颈,仿佛燕淮一只手就能轻易地把他给弄死。
“别哭了,心都被你哭成碎渣了。”燕淮轻轻揉捏着那截柔软的后颈,“你不是都跟球球说过吗?这样哭容易噎奶。”
“……”宁初抽泣:“怎么可能,我又没喝奶……”
“是吗?可是怎么一股奶味儿?好甜……”燕淮一边笑着在他颈侧轻嗅啄吻,一边给他拍背,“别哭了,我不问了。”
反正等检查报告一出来,就什么都明了了。
他收紧了手臂,不曾注意,在意识到宁初真的有可能在那场车祸里受伤时,他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他知道那辆车变形得有多严重,也知道自己后来转去国外的医疗机构休养了多久,那这个人真的也经历了这些吗?他都不敢想……
等宁初的眼泪渐渐止住,他才又开口:“我不问,但是检查得提前进行,这两天就要做。”
不然他觉得自己会想到发疯。
宁初吓累了哭累了,缩在暖烘烘的怀抱里意识昏沉,什么抵抗也不想做了,低喃道:“后天吧,天气预报说后天要下大雨,剧组应该会停工……”
“好,那我明天联系医院,把注意事项问好,你记得在规定的时间段吃东西,因为可能要抽血什么的。”
宁初低低‘嗯’了一声,在他怀里蜷缩得更紧,精疲力竭又惶惶不安,脸颊都是湿漉漉的。
燕淮疼惜地在他发间亲了亲,抚干泪痕,轻声道:“睡吧。”
……
燕淮一早就让徐薇联系了医院,本想呆在海城等宁初今天的戏份拍完,明早一起去的,但燕卿卿突然一通电话打过来,说是人已经落地C城了,本想来一个惊喜,谁知道儿子和小侄子居然都不在。
相比起燕球球知道姑姑回国时的欢呼雀跃,宁初在那一瞬间,心里是收紧了一下的。
尽管自己心里并不恨那个女人,他也觉得对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于他明白那个心思单纯的女人可能根本连事故的起因都知道得不清楚,但七年前那个漠然的眼神却在这时候又浮上心头。
那些记忆真的很容易让人变得怯懦退缩。
他呆在卫生间里听着门外的通话声,忧虑所导致的心悸让眼前短暂地黑了一阵,扶着洗手台才堪堪站稳。
毕竟是燕淮的妈妈,他告诉自己。
缓了一会儿,出来时通话已经结束了,燕淮得先带球球回C城一趟,而宁初不想耽误今天的戏份,便先呆在海城。
但燕淮今天的心情气压还是很低,似乎并不想走的样子,还准备让别人把燕铮宇带回去,宁初心里乱着,不愿意他呆在身边晃,劝他先走:“反正我拍戏也陪不了你,你先带球球回去,别人带他我不放心。”
他顿了顿,在燕淮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贴了贴:“你在这儿我会分心,演不好。”
燕淮拗不过他,只得答应:“那你等我一天,明天早上我就来接你。”
“好,明天见,”宁初抱抱他,“回去跟你妈妈好好吃饭,高中的时候你就不爱搭理她,她会很伤心。”
“谁让她对那个男人那么死心塌地的,我看着烦……”
……
他看着燕淮带着燕铮宇,在酒店的停车场坐上车,燕球球还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个印子。
本以为明天就能见到,只一天的分开而已,还笑燕淮沉着脸不想走的样子很幼稚,却不曾想,当晚就着了别人的道。
由于接连两三天都会因为天气而耽误拍摄,今天的任务尤为重,特别是唐恩被换掉之后,宁初还要和新演员重拍之前的戏份。
他没有特意去问唐恩的事情,只是在知道是燕淮强硬换人之后,心里多少猜到对方跟平安夜那晚的下药有关。
后来问过王总,他没说唐恩现在在哪儿,只说了韩修言已经和公司解约,现在签在祥景那里,也不再联系了。
宁初打过韩修言的电话,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方却一次都没有接过。
他并不希望这件事会牵连到韩修言,毕竟对方在他艰难的时候曾经出手相帮过,但眼下他身体难受得厉害,电话又一次没拨通之后,便甩在一旁了。
密集的拍摄让他身心俱疲,风雨欲来的天气又使得四肢百骸都酸疼得难忍,回了燕淮几条消息,去冲澡时已是十一点多,精神浑浑噩噩,差点站在莲蓬头底下睡着了。
等忍着痛出来,吃了一把止痛片,又看手机,才发现白导在刚刚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因为洗澡没接到。
他蹙眉回拨过去,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大抵是没打通就睡了吧,他想,应该不是急事,可以明天再说。
随后便不再管,跟燕淮道了声晚安,疲倦地躺进被褥里。
燕淮的决定没错,他是得全面检查一下了,不然他都担心自己这种破破烂烂的身体能不能活过三十岁,像个故障的生锈机器。
关了灯一躺下后,心脏就闷闷地难受,他往右侧躺,伸手按住胸口,止痛片的药效逐渐发挥作用,但虚软无力的副作用也随之而来。
昏沉着睡不着,又不想动,宁初视线虚焦地看着床头的手机,纠结着要不要给燕淮打一个电话,说不定聊聊天转移了注意力,聊着聊着就能睡着了呢?
只是现在大概已经凌晨,对方恐怕早就睡了。
他盯着那玩意儿没动手,脑子里的想法乱七八糟,正想到自己果然变得成熟懂事了许多时,静悄悄的酒店房间里突然产生了一个细微的响声。
宁初第一反应是老鼠。
但紧接着的瞬间他就头皮发麻,全身的血液都冷了,甚至连心跳都停了一刹那。
——他对面的墙壁上,慢慢浮起一个漆黑的人影。
海城的酒店房间里、只有他单人使用的房间里,在这样的深夜、在他或许熟睡的时候……居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发毛,手脚冰凉。
窗帘晃动着泄进夜色光亮,那黑影也跟着动了动。
宁初的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他看着那黑影朝他靠近的霎时,立刻从床上弹起,歪身过去飞快抓住那只手机。
但酸软的身子连动作都慢了一刻,指尖刚触碰到手机屏幕,身后的人就猛然扑过来,把手机用力一甩,甩到几米外的卫生间门边。
房间铺了厚厚的地毯,连落地的声音都只有一声闷响。
宁初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顺势一滚,从床上滚到另一侧的床脚,狠狠摔在地上,借着夜色微光,看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人影模样。
失声道:“白星澜!?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怎么会是他?他是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
无数念头一瞬而过,但不管是谁,以这种方式这种时刻来偷袭他,都不可能是善意的。
宁初的瞳孔骤然缩紧,本想高声大喊,把附近其他房间的人给惊醒,但白星澜显然早有准备,摸出一把通体漆黑的枪,阴沉着脸看他:“叫吧,叫了就一起死,你知道我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