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冬日(6)
嚯,正正想着老太太呢,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霍太吗,没到厨房霍太便折了回来,立在房檐下,身上暮气有却极少,致宁极不正经的向霍老太太作了个揖,踱步过去站立在老太太身侧,终于认认真真叫了一声“老祖宗”。霍老太微微眯着眼,看着身边的青年,打心眼儿里的高兴,轻轻拍了拍致宁的肩,暗自可惜这么好的人儿霍许两家竟然连一个姑娘都没有,不晓得以后便宜了哪家。
不多时,门外喇叭声此起彼伏,像是幼稚的孩子性格顽劣偷偷上了大人的车玩闹似的,成娟在门口接待,老太太和致宁对视一笑“定是斯尉和瑶瑶他们来了”老太太笑笑。
“是啊,又要合起来欺负我咯,今年我可又是第一个来老祖宗这儿的”致宁笑着,扶着老太太坐在了廊下的木椅上,致宁站在旁边候着。
许斯航没办法,穿好了鞋袜换了一身衣裳跟在他哥身后上了车,今天的许斯航倒是分外沉默,在车上一声不吭,斯尉往旁边看了他两眼“你就准备这么暮气沉沉的去见外婆?你信不信她比你都要朝气。”
“我信,我哪能不信?”许斯航叹了一口气,摇开了车窗看着飞速倒退的车房绿植,愁着怎么面对外婆,打小儿外婆最疼他,他当时走还真是破釜沉舟,想起外婆难过的样子他就密密匝匝的心跟刀子剜似的。
老宅不远,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旁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辉腾,斯尉眸光暗了暗,斯航却捉摸着林舒扬最喜欢这一系的车,多半是他带着舒瑶过来了。
“走吧,斯尉。”外婆估计知道大年三十小辈来访,就连大门都没关,斯航同斯尉并排进了门,往西厢房那边去了,按理说这个点外婆应该在候着他们了,不过外婆看见他应该很惊喜吧?或者说生气。
可巧,斯航与斯尉不过走了十来米,刚上走廊,就看见了立在紫藤花藤下的外婆,还有,还有旁边越发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的周致宁。
许斯航生生停在了原地,斯尉一抬头也瞧见了,一时间犹豫了,到底该不该往前走。
很显然对面的一老一青年早就看到了他们,原先坐着的霍老太被周致宁搀扶着,许斯航脸色复杂,周致宁却遥隔着长廊对他笑着,温柔的,谦和的,如玉的。
许斯航平白就想到了他行李箱中的一叠叠白纸,平白就想起了仍旧搁置在长白壁炉旁书桌上现下已经落了灰的1826张A4纸,还有最后墨汁渗透进纸张的一句句
“致宁,我真的很想你。”
许斯航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铃铛,却忘了今天换衣服太着急没有换过来,心里翻江倒海,他终于跨越了山海见到了他的心上人,可他立在他的对面,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周致宁似乎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看到许斯航的时候,他是惊诧的,惊喜的,却不是意外的。他听见自己声音异常平静,与平时没有两样,他微笑着,他说
“斯航,好久不见。”
第10章 郁郁葱葱
许斯航愣怔了,惊讶了,在原地停住了,四周的紫藤花绿叶依旧是那么新鲜那么绿,雪笼罩在外婆竹篱院子里的梅花上,眼前的人也仿佛被时间定格了一样,挺拔的,明朗的,站在他的对面。他听见他叫他的名字,他说“好久不见啊,斯航。”“斯航?”这两个字他是怎么这么从容淡定,这么明了的叫出来的?好像这五年被抹去了一样。许斯航不理解,他也不想去理解。
“是好久不见了,致宁。”他学着周致宁一样,没有任何波动的,平静的回应了他,但是他知道,他的声线在颤抖,那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几乎教人分辨不出,几乎与雪落下的动静重合的频率。
斯尉一把揽上了斯航的肩,把两个遥隔着对视的人的视线分隔开来,斯尉轻轻的咳了一声,外婆立在周致宁旁边几乎已经红了眼眶,霍老太太握住了致宁的手,冷哼一声,便让致宁扶她回了西厢。
“好自为之吧,等下可有的你受的。”许斯尉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斯航的肩膀,踱着步子跟在前面一老一青年身后,半分不敢逾距。
老太太进了西厢房,成婶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多半猜到了斯尉也来了,整整齐齐的两杯茶水,陶瓷杯子盛着的,滚烫的冒着热气。
看着致宁进来了,准备将老太太扶过来,却看见斯尉旁边还有一个人呢,成婶又惊又喜将老太太扶过来对着来人唤了一声,“小少爷?”
“哼!”老太太将成婶的手拂开,压根不往后看“他算哪门子的小少爷!我只有斯尉这么一个孙子!”老太太老当益壮的很,话音刚落就迈着步子进了里屋。
剩下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周致宁最自在,已经落了座喝上茶了。成婶轻轻推搡着斯航去里屋,使着眼色告诉他“老太太这都是气话,你应该晓得的,去认个错就没事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斯航诚恳受教,敛了眉进了屋。老太太果然坐在椅子上眼睛通红,看上去还有擦过眼泪的痕迹,斯航看了一眼,椅子是紫檀木的。她不看他,斯航也没办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正面对着老太太,老太太被他这一跪吓得不轻,又气又心疼,赶紧下了椅子来扶他。
许斯航不动,朝着老太太规规矩矩磕了五个头,末了才挺直腰板说,“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老太太被他弄得心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去气,把人扶起来了仔仔细细的整理妥当他的衣服,问他“当真不走了?”
“当真不走了。”
“病都好了?”
斯航想到了外面坐着的那个人,犹豫了一下,“都好了。”
“好好好,那就好!”外婆拍着许斯航的手背,显然激动极了。刚刚那些话,无非都是气话而已,爱之深,责之切。
“致宁倒是年年都来得早。”许斯尉坐在客厅,轻呷一口茶,语气淡淡的。这时候成婶去了厨房,老太太和斯航进了里屋,反倒只剩下两个人了。
周致宁笑了笑,翻开桌上随意搁着的一本杂志,“逢年过节的,总该有几天假期不是?”
“我还以为刚换了女朋友应该如胶似漆着呢。”斯尉笑道“弟妹的确漂亮,有幸在电视上看见过,有时间就带出来见见,换了多少个了?总该定下来了吧?”
“不急,这才处呢。”周致宁声音倒是淡了几分。
“嗐!”许斯尉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还有个未婚妻在国外进修呢?也是,玩玩而已,最终还是得听家里安排找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你说是不是?”许斯尉故意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八个字咬字极重任谁听了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周致宁也没那个好脾气磨,杂志倏然间合上了,“那就不由斯尉操心了。”语气极淡极冷,两个人分坐一旁谁也不搭谁的话茬了。
第11章 年年欢喜
霍老太太屋子里精致得很,一水儿的红木家具,沉重朴素看上去很沉稳,很让人安心,回过头来想想,这布置的人是许斯航,他也没什么意外了。这几年,霍老太太家里的家具几乎翻了个新,年年景致不同,致宁托了泽泽问斯尉,才打听到是斯航年年的贺礼。
周致宁倒是闲,手扣在杂志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一瞥倒瞧见了搁在双面博古架上的紫檀木小盒子,盒子没关上,倒像是随手搁在这儿的,东西也不稀奇,好像也就是纯银的一对耳环罢了,比市面货精致些,也就精致些而已。估计又是不晓得名字的谁谁谁来讨好老太太请老太太为谁说情了,老太太耳根子软,长年吃斋念佛的不问红尘,他知道好几个许斯尉这边好几件事儿都是老太太帮着忙说过的,不知道这次又是谁了,也不晓得换个上品。周致宁笑笑,没深究。
“哎呀,这不是周老三吗,今儿个又来这么早?”“瞧你说的什么话,致宁哥比你勤快多了,你一天到晚跟个猪猡似的”周致宁现在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又是林家兄妹在耍宝了,八风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开始剥橘子,全然无视兄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