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18)

　　宋心霁缩起了双腿，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麻木地说：“对，是他强迫我的。”
　　宋美兰一下冲过来抱住了他，她连哭带喊：“宝宝，都是妈妈的错。”
　　梁生面色更差，气得在客厅里转了好几圈，竟然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往梁晋禹的身上砸。
　　宋心霁惊叫出声，梁晋禹不闪不避。
　　梁晋禹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不像有背叛，没有愤怒，挺平静。
　　好像梁晋禹一早就料到了现在的局面。
　　又仿佛即将要被椅子砸得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他一样。
　　宋心霁睁大的眼睛，嘴里的不要已经喊了出去。
　　但是没有用。
　　椅子重重砸在了梁晋禹背上的时候，宋心霁闭紧了眼。
　　他从来都不知道害怕。
　　可是今天他终于知道害怕了。
　　梁晋禹要因为他……被活生生打死了。


第44章 《恶人》44
　　一声巨响，是椅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宋美兰搂住宋心霁的双手直抖，宋心霁睁开了眼。
　　他看见梁晋禹趴在地上，血已经流了下来，几乎都无法呼吸了。
　　他是坏，可也没坏到看到一个人有可能因为他死了，而无动于衷的程度。
　　除了害怕，还有更强烈复杂的情绪，将他的脑子搅作一团。
　　宋美兰惊叫一声：“你是要把他打死吗！”
　　梁生也没想到梁晋禹竟然都不躲，看着儿子成这幅模样，到底变了脸色。
　　一场荒唐兄弟乱伦，变成了送进医院的血腥事件。
　　梁晋禹确实昏了过去，梁生揍得也的确狠。
　　医生得知是被打成这样的，还建议他们报警。
　　这话一出，梁生面色就带出了尴尬。
　　宋美兰死死抓着儿子的手，欲言又止。
　　她把宋心霁带出了诊疗室，来到一处安静地方。
　　宋美兰小心地对宋心霁说：“他强迫到你哪一步了？”
　　宋心霁仍是恍惚模样，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宋美兰：“儿子，别怕，妈妈会保护你。他梁生今天把梁晋禹打了，是想把这事私下解决了。但妈妈不同意，咱们该报警的报警，他必须付出代价。”
　　宋心霁干巴巴地开口：“我是男的，报什么警啊。”
　　宋美兰狠狠打了他一下：“你是男的怎么了，法律早就改了！亏你还是大学生。”
　　宋心霁：“可梁叔叔和你不是都要结婚了吗？”
　　宋美兰：“结什么结！你让我怎么结！都怪妈妈不好，妈妈就应该守着你，这辈子就这么过了。”
　　看见内疚的宋美兰，再想到昏迷过去的梁晋禹，和对方被打之前，看他的那一眼。
　　宋心霁按住了激动的宋美兰，艰难地说：“妈妈，没有证据的。”
　　宋美兰还想说什么，就看清了儿子的表情。
　　她是宋心霁的妈妈，她这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她的宝宝，是天下最乖的孩子。
　　连有心事，瞒不住的模样，都能让宋美兰一眼看出来。
　　作为母亲的直觉，她知道接下来的话，肯定是她不愿意听的。
　　可是宋心霁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宋心霁只是垂下眼，没多久，眼眶就红了。
　　宋心霁：“我刚刚……只是吓坏了。”
　　宋心霁：“我没想到会被你们发现。”
　　宋心霁：“不……不是他强迫我的，我自愿的。”
　　宋美兰怔了许久，忽然用力掐着宋心霁的胳膊：“不要胡说八道！”
　　宋心霁：“我没……”
　　宋美兰：“你还小，你懂什么！”
　　宋心霁：“我不小了。”
　　宋美兰：“都是你弄错了，妈妈带你去看心理医生。”
　　宋心霁狠狠挣开了母亲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抗拒自己的母亲，还做的这样明显。
　　宋心霁：“我没有弄错。”
　　宋心霁：“我就是喜欢男人！”


第45章 《恶人》45
　　宋美兰从没打过宋心霁，今天她打了。
　　宋心霁就如每个被娇惯，被宠爱的孩子一样，捂着脸不敢置信。
　　倒不是因为疼的，而是打在脸上那巴掌所引发的委屈和气愤感。
　　宋美兰才打完就后悔了，嘴里喊着宝宝，伸手想碰他。
　　宋心霁却大大地退了一步，转身跑走了。
　　他没去病房看梁晋禹怎么样了，他不敢去。
　　他怕梁晋禹醒来以后的眼神。
　　他知道，自从他说出被强迫的话后，梁晋禹应该就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
　　妈妈和梁叔叔也不可能在一起了，他的目标不都完成了吗？
　　心情又为什么会这样，无法呼吸，不能喘气，整个人就像被灰雾笼罩着，闷得厉害。
　　宋心霁忍不住去想，梁晋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说他是真心的。
　　如果不说这样的话，不挡在他面前，是不是就不会挨这么重的打呢？
　　还是说，如果他没说出被强迫的话。
　　梁叔叔也不会拿椅子砸梁晋禹了。
　　背脊是脊椎，全都是神经，要是梁晋禹因此瘫痪了怎么办？
　　妈妈也对他失望了，还要带他去看医生。
　　同性恋不是病，他为什么要看医生！
　　宋心霁头疼得快炸了，躲去叶游家住了几天。
　　还和学校请了假，期间全程拒接宋美兰的电话。
　　他知道他现在这样很任性，但是他实在不想和宋美兰扯自己的性向问题。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就跟宋美兰摊了牌。
　　叶游听了他把事情经过说完后，啧了一声，不知道该对宋心霁说什么好。
　　宋心霁是他的朋友，可他也得说一句：“你也太坏了点吧。”
　　宋心霁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没说话。
　　叶游：“我觉得你也不用去看梁晋禹了，人家现在肯定不想见到你。”
　　宋心霁烦躁地翻了个身：“我知道啊。”
　　叶游：“你就在我家住几天，然后呢，回去好好跟你妈道歉，继续上学。”
　　宋心霁：“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叶游：“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不就是你本来想要的吗？”
　　宋心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当晚，他带着小果篮，穿着深色连帽卫衣，偷偷摸摸地来找梁晋禹。
　　梁晋禹的病房里没有人，这比宋心霁想象的要顺利。
　　他轻轻走到梁晋禹的病床前，却发现对方在睡觉。
　　梁晋禹看起来有点憔悴，手上打着石膏。
　　宋心霁动作幅度很小地放下了果篮，坐到了梁晋禹的旁边。
　　他感觉对方露在石膏外的手，看起来很苍白，没有血色，瞧着很冷。
　　宋心霁悄悄地用掌心拢住了梁晋禹的手指，望向对方的脸。
　　他对上了一双眼睛。
　　梁晋禹睁开了眼，沉默地望着他。
　　宋心霁心头一跳，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
　　就看见梁晋禹重新把眼睛闭上，好像不想在看到他一样，疲倦道：“你还来这做什么？”


第46章 《恶人》46
　　宋心霁有很多想说的话，就像从前犯了错，他总是最会狡辩的那一个。
　　可如今看清梁晋禹的眼神时，那些话都好像噎在了嘴里，说不出来了。
　　会听他狡辩的，只是爱他的人。
　　而一个已经讨厌他的人，还会有耐心听他狡辩吗？
　　宋心霁垂下颤抖的眼睫，掩住了所有的情绪。
　　宋心霁：“对不起。”
　　梁晋禹重新闭上了眼，好像闭住了，宋心霁就能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一样。
　　宋心霁把脸挨到了梁晋禹手边：“那时我吓坏了……所以才这么说的。”
　　是撒谎，也不是撒谎。
　　吓坏是真，早有目的也是真，就连宋心霁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一刻说出被强迫的心情。
　　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