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41)

　　这措词，还挺客气的，这种有教养的客气就像棉里藏着针，刺得你不舒服，但你要是因为不舒服尖叫出声，就落了下乘。
　　“就是三哥追我，我对三哥也有意思，就在一起了。”经历和爱让李晓心平气和，他和阎三的生活的重点就是阎三喜欢他，他也喜欢阎三，这当中最重要的是他和阎三在一起的感受，所以他还真不在乎沈啸那状似淡淡的口气下面藏着的刺，他不在乎沈啸是怎么看他的，他有足够的尊严面对像沈啸这类人的无形贬低，他连动气都没动气，还很平静地回敬了一句：“三哥是个很好的男人，更是个很好的爱人，他爱我，和爱我的方式，胜过我对他的爱，如果你在我这里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
　　沈啸当下脸色煞白，转过身就朝门边走去，他走得不快，只是行走当中他放在身体两边握紧的拳头，和他拉开门“砰”地一声带上门的动作，显示出了他愤怒至极的心情。
　　沈啸下了楼就开车到了阎家。
　　阎大伯给他开的门，沈啸没进去，站在门口两眼通红，他看着他尊重的长辈，眼含委屈和难受，和老人道：“伯爹，我也喜欢三哥。”
　　笑面迎人的老人脸上的笑渐渐止了。
　　“李晓他，李晓他……”沈啸说着咽喉那块直抽抽，连带他的声音也发哽，“他不是个好人，他和三哥不合适，真的，您相信我。”


第四十章
　　“孩子，进来。”
　　大伯爹拉着沈啸进了门，让沈啸坐下，看到桌子上有纸巾，就转身倒水去了。
　　等到回来，沈啸除了眼睛有点红，但脸上没有眼泪，看他缓过来了，阎大伯松了一口气，把水放到他面前，慈祥地道：“来，喝口水。”
　　老人家太好，沈啸反而不好意思极了，他羞愧道：“对不起，伯爹，我……”
　　沈大伯拍了拍他的肩，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顿了顿，接道：“你是个好孩子，李晓也是，这人和人啊，还是要讲一个心动的，你说是不是？”
　　沈啸眼睛一红。
　　“喜欢就是最大的合适了。”大伯爹慈爱地道：“老三喜欢李晓，那是真喜欢，我看得出来，他啊，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李晓过一辈子的，他主意正你是知道的，他要是是一个会被别人左右的人，你说他还是不是老三了呀？”
　　那就不是他喜欢的三哥了，在慈爱的大伯面前，沈啸连哭都不敢哭，他难受得很，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其它了，就跟落水的人想抓住一根浮木一样，他急迫地朝大伯爹发问：“伯爹，三哥为什么不喜欢我？”
　　“可能就是不合适吧。”
　　“伯爹，求求你，你告诉我吧，我知道了我就死心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三哥了。”
　　看着眼前因为得不到所爱已经六神无主了的孩子，阎大伯叹了口气，拍了下他的背，道：“老三主意正，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找个想依靠他的人也很正常，毕竟他背得动……”
　　“我没有想依靠他！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沈啸脱口而出。
　　“情感上的依靠也是依靠。”
　　“那李晓不是？他不就是拿感情圈住三哥的吗？他还动用三哥的资源，他什么都用了！什么都靠了！”沈啸说着动了气，声线有点尖锐。
　　“不是的，”大伯风风雨雨一路走过来，经历很多，他把沈啸也当成是自己的半个孩子，对表现失态的孩子没有丝毫不满，依旧心平气和地道：“话说回来，我找老三聊过这个事……”
　　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大伯跟侄儿子聊得很深，也就知道他家老三的想法，“李晓这个人，说是孤身一人都不为过，没有家里的帮助，没有亲人在精神上的支撑，走到这步很不容易，这是一个在精神上很强大的人，老三喜欢的就是他这方面的独立自主，当然了，只是这一方面，还有更多的，老三说他从少年的时候模模糊糊就感觉有点喜欢像李晓这类型的人，后来见到李晓，他就觉得他爱上了这个人，无论是从内心的需求还是理智上的想法，李晓都很和他合拍，他爱上了李晓，但就是他不爱上李晓，李晓以后也不会过得很差，也会日渐日地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这就是你三哥给我打的预防针。”大伯见沈啸都哭出来了，老人家抿着嘴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是你不好，而是你三哥天性就向往像李晓那样的人，他寻寻觅觅那么久，找到了一个他喜欢的人，我们该为他高兴是不是？”
　　“我不想。”沈啸哭着道。
　　“你会的，不会也没关系，你讨厌他就是，不管怎么样，你还是伯爹最喜欢的好孩子。”大伯爹道。
　　“我讨厌死他了，”沈啸什么都不顾了，抽着纸巾狂擦眼泪，“还有那个李晓，三哥以为他找了个傻白甜吗？不是的，他巨有心机！”
　　还反击他，就不是个好的。
　　“聪明点也好，你三哥那人，不聪明点也圈不住，圈是吧，伯爹这个词用得对不对？”大伯爹哄孩子，笑着道。
　　沈啸拿纸巾拦住脸，呜呜哭起来，“三哥眼睛好瞎。”
　　他说是这样说，等他回去后收到瞿白发来的信息，沈啸回了他：你说的事我听不懂，麻烦以后你不要和我联系了。
　　回完后，沈啸躺在床上想了很久，最终拿起了电话，打了那个存在他手机里但没用过的号码。
　　李晓在那边接起。
　　沈啸听到他的声音，哭了很久的他沙哑着喉咙问道：“三哥为什么喜欢你？”
　　李晓在那边轻笑了一声，没说话。
　　沈啸等了等，还是没有听到李晓说。
　　恍惚中沈啸想起，李晓不是一个轻易会攻击人的人，这个人只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才会彰显他的脾气，其它时候，他温暖迷人，对每个人都体贴周到，又从不张扬自己的魅力，低调随和，又宽容大度……
　　老四喜欢他，一见他没多久就和李晓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仔细想想，这是他们长大后老四第一次认识一个人那么短就把他接纳到了他们的朋友圈里，沈啸以前当这是李晓有手段，但实际上阎家老四看人的眼睛最毒辣，也最重人品，沈啸想起他起初不知道三哥喜欢李晓的时候，其实对李晓这个风度翩翩又低调内敛的人是有过正面评价的。
　　旧日如梦，以前看不清楚的突然清晰在呈现在了面前，沈啸心如刀割，在那边等着他说话的沉默当中打破了安静：“不是我看不起你，是所有人，除了阎家的人以外都觉得你在攀高枝，你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的。”
　　包括他的。
　　李晓在那边回他道，声音很平静：“我知道。”
　　“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喜欢三哥。”沈啸道。
　　“嗯。”
　　“还有比我更狠的。”沈啸道。
　　李晓在那边笑了，他说：“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听到笑声，沈啸怒火涛天。
　　“一个连脏话都说不出口的人，我知道有这种素质的人，不会对我有过多的打压，那不是你这种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李晓很温和地道，说话间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听在沈啸的耳朵里，让沈啸更难受了。
　　那种经得起大风大浪的安之若素，那种安静，是沈啸没有的，沈啸的自信和骄傲来自于他的家庭，他职业的受尊重，不是靠他个人博取生活得来的，沈啸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已经懂了三哥和这个人的合适从何而来。
　　他们是真的合适，像三哥那样的人，他只会找一个和他骨子里同样坚韧不认输的人。
　　“我不会祝福你们的，”沈啸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眼，痛苦道：“我等着你们分手。”
　　“好。”
　　“但我也不会再在背后说你坏话了，也不会帮着人对付你，例如像瞿白，还有青市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人。”沈啸道。
　　李晓在那边听了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用一种沈啸听了很难受的诚恳声音道：“好，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