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8)
我看到消息就知道她大约是遇到什么事情,这事情又大半与郑博文有关。乔依楠难过极了才会突然来找我。
我没在手机上多问,跟她约好在公司楼下等她。
整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正好到了下班时间,我跟栗子打了声招呼,说中午不与她一起吃饭后,抓紧时间拿起包去等电梯。我的眼睛盯着电梯上方显示的楼层,心里担忧着乔依楠,没注意等待时同部门的几个人连同栗子一起来到了电梯口。栗子喊了我一声,我同他们聊了几句又转头去看电梯。
几个人聊着天,不是与我有关的事,我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直到栗子在旁边轻轻碰我一下才回过神,发现大家都笑着看我,其中薛宁正玩笑似的问我:“小方今天这么着急下班,快说,是不是男朋友来了?”
我微皱一下眉,笑着说:“不是,是朋友。”
薛宁接着问:“是男的女的?”
我说:“是女性,一直以来的好朋友。”
薛宁笑着“切”了一声,作叹气状,似真似假地抱怨说:“我还以为你男朋友来了,还想着能顺便让我们见见。”
他接着对其他人说:“你们看小方多小气,这么长时间都不把男朋友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不知道是何方神圣,难道还怕我们把他给吃了吗哈哈。”
大家都笑,附和着“就是”“从来没见过”“什么时候见见啊”……
我抿嘴笑了笑:“有时间一定带出来给大家认识一下。”
栗子在一旁听着,忽然道:“人疏默男朋友工作忙,薛宁你男朋友清闲,你让你对象有空再请大家去搓一顿呀。”
栗子与薛宁一向不和,不过不显在脸上,一句话说得真诚热情,我险些笑出声来。
薛宁被噎住,悄悄翻了个白眼,转而若无其事地跟身边同事道:“有空的呀,我男朋友说我在公司受大家照顾,过段时间他请大家出去玩。去最近那间新开的店,超火的。”他冲着我笑,“小方和栗子都要来啊。”
栗子小声嘟囔:“谁要去看你和你的油腻男友秀恩爱。”
我扯了扯她的袖子,对薛宁说:“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正好电梯门开,我连忙拉着栗子进电梯,站到角落里。那边薛宁已经在与旁人讲上次他男友请客的店最近涨价,不过他男友是贵宾VIP不受影响等等,栗子指了一下他,冲我做鬼脸。
我被她逗笑,小声说:“你干嘛。”
她也小声道:“花孔雀!烦人精!”
我没接话,不过心里并不是不认同。薛宁与栗子和我同属一个部门,似乎一直隐隐约约地针对我。起初我没有注意,但时间长了也回过味来——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其实我们平日里交集不算多,我也不曾得罪于他,但也许是因为我们部门女多男少,而我也不是非常会捧场的人,他男友几次请部门的人吃饭我都没有去,平时他谈些什么我也不怎么搭话,大概惹得他不太高兴。
而后有一次席暮柏来接我下班恰巧被他看见,他便常在公司里说起,也越发喜欢提自己男友,再来主动同我讲话,仿佛故意炫耀似的。说起来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总是带些阴阳怪气,让人不舒服。我实在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也懒得浪费精力同他斤斤计较,想这些话中话,便总是装作听不懂。但栗子替我气不过,时不时会反击回去,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与席暮柏分手的事情我只跟栗子说了,没必要告诉其他人,白白成为谈资。若是薛宁知晓,又不知道会多少次拉着我讲他二十四孝男友。
我并不想听他讲,原因很简单,他男友长得像一条鲶鱼而已。
这真是颜控死穴。
*
从电梯出来,栗子他们去常去的饭馆解决午餐,我在公司门口等乔依楠。
约摸三四分钟,乔依楠就给我发消息:我下地铁了。
我回她:我就在公司门口等你,你直接过来吧。
很快,乔依楠的身影出现在街口,朝我走过来,我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面色憔悴,似乎妆也没化,只擦了口红。
望见我,她加快脚步,越走越快,眼睛变得越来越红,连着崴了好几下脚。我正想给她发微信让她慢点,就看到她忽然停下来不知道在愣什么。
我眉心紧皱,又朝乔依楠招了招手想让她回神,就见有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撇一撇嘴脱掉高跟鞋弯腰拎起,光着脚朝我跑过来,眼泪不停地往外冒,嘴里在无声地说着什么。
看口型是“疏默”。
我心疼极了,往前快速走几步,张开双手和怀抱等她。
她越来越近,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忽而闷声大哭:“默默,我跟郑博文掰了。”
第9章
乔依楠抱着我当街恸哭,连话也说不出来。
受她感染,也心疼她,我不得不哀叹我们两个是至交好友,连遇人不淑的境遇都相似得惊人。
我一手揽在乔依楠背上轻拍,一手轻抚她的头发,慢声细语地哄她,但并不叫她停下。有时候,哭出来比郁结于心好受很多。
公司坐落商务区,正午街上行人不少,“两名女子街头拥抱痛哭”想来也少见,路人频频向我们看来,不过我也不甚在意。
许久,乔依楠才渐渐平复,然而她情绪起伏太大,控制不住地小声抽噎。
她边打哭嗝边勉强挂起一个笑,断断续续地对我说:“给,给你添麻烦了……”
我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小心地擦泪:“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乔依楠说:“我不敢跟我妈说,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我又上前轻轻抱了抱她:“那就放心地跟我说,朋友不就是这个时候出场的吗?我跟你诉苦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顾忌。”
乔依楠终于有些真心地微笑:“好吧,我只是说说。默默对我最好了,你烦我我也要缠着你。”
我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遵命。”
整理片刻,乔依楠情绪好了很多,挽着我的胳膊往我们平时见面的餐馆走去。
中午正是做生意的时候,餐馆里人很多,我们找了个角落坐下,叫来服务员点餐。
我们常来,连服务员都熟悉了,今天来我们这桌的是小婧。乔依楠略微低着头,红肿的双眼避开小婧的视线。
我冲小婧微笑道:“和之前一样。”
小婧收起菜单,麻利地摆好餐具,笑着说:“好嘞,马上就上来!”
等她走开,我问乔依楠:“你确定和郑博文分手了吗?”
乔依楠点头。
我说:“他……怎么回事?”
乔依楠解锁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递给我。
我接过来,手机屏幕里是一张……检验单的照片。单子上有孕酮、雌二醇等检验项目与许多数字,我不太能看懂,不过却认识上面所盖的红色印章,四个大大的方正字体映入眼帘:确认怀孕。
“这是……”我愣了一下,往下看检验者——不是乔依楠。
乔依楠面无表情说:“郑博文的相好怀孕了,这是她的化验单。”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把手机还给她:“什么时候的事情。”
“六个多月了。”乔依楠用手搓了把脸,疲惫地说:“默默,我真的看不明白他,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我沉默下来,我一开始也以为席暮柏那么好,他简直是我的救难者。我给乔依楠倒了杯热水放在她手边,说:“这么长时间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他却一直瞒着你,是怎么想的?难道真的想边与你结婚边在外面养个孩子?”
乔依楠摇头:“我不知道……默默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三十岁之前不打算怀孕。”
我说:“我记得,你说不知道能不能抚养好一个小生命。”
“嗯,我是真的这么想的,我一想到那么小一个baby完全依赖我和郑博文就很有压力,我要担心它是否健康,担心它能不能快乐成长,还要担心它能否长成一个正直的、对社会有益的人,而且我们的经济也是一方面原因,我觉得我们现在还负责不起,所以跟郑博文商量结婚后几年内可能都不会要孩子,他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