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37)
夏琮半边身体撑着夏议,眼看躲闪不及,准备硬接下来时,夏议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推开了他。
肩膀连着后背的位置挨了重重一棍,夏议当即脸色发白,后退两步撞在了车身上。
“哥!”夏琮见此情景,怒火冲顶,劈手夺下那人手里的棍子,刚要抽回去,就见林蔚茜面无表情地挤进来,脱下高跟鞋,狠狠一巴掌,直接把人扇懵了过去。
夏琮愣住了,林蔚茜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把鞋丢地上重新踩好,一句话没说,她给人的印象虽然一直都挺要强的,但夏琮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打架也能这么虎。
“怎么样?”夏琮和林蔚茜一人一边扶住夏议,“严重吗?疼吗?”
“没事,没撞到腿。”夏议额角全是冷汗,显然疼得不轻,他故意表现得轻松,反过来还打趣,说要给林蔚茜加工资,保镖的钱她也该拿一份。
寻常人这么一棍都不一定受得了,何况是像他这种常年与医院打交道的人,夏琮知道他在硬撑,“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夏议推开他,笑笑示意他放心,“去看看霍小姐他们,我把人带出来的,不能有闪失。”
夏琮小心地把他抱进车里,让林蔚茜照顾他,返身回去时,那群杂碎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逃了大半,剩下的要么晕了,要么剩下坠地哀嚎的份。
顾居然和霍羽洁没事,一开始就不是冲他们来的,夏琮走过去,从地上硬拖起一人,赤红的眼睛盯进他肉里,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郁小龙呢?”
夏琮打郁小龙电话,打了四五个,始终没有人接,他把手机一丢,直接开车去了洋楼。
到那施杰正跟小周他们在打牌。
施杰后来知道了上回的事是夏琮救的他们,本想请人吃个饭的,但郁小龙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难以捉摸,他没好意思跟他走太近,不过对这人印象一直不错。
“他啊,去酒吧街了。”施杰没想那么多,听他问就回了,回完才觉得他状态不对,又加了句,“你找他有事?”
夏琮没说话,转身出了门,方向盘打得又急又狠,一个甩尾撩起了漫天的烟尘。
施杰看了会有些不明所以,万军华的人已经撤了,李鬼的人也被他们给打服了,安生了两个多月,夏琮来的时候完完整整一人,他压根没理由想到那方面去。
夏琮直到坐进车里,脑子里还在不算闪回刚才他们被人围的场景,夏议跟他们对话,极力地想站在他身前,又是在怎样慌乱的情形下,用他孱弱的身体替他挡下他人纯粹泄愤的一棍。
明明天气已经转暖,他却觉得此刻背脊生凉,强烈的后怕让他心悸,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没想到那件事后过去了这么多年,还会因为他,把夏议置身于那样危险的境地。
如果再来一次。
如果那样的事情再发生……
他不敢想,他已经良心难安了,夏议一再的宽容与袒护曾让他辗转难眠倍受折磨。
如果他因为他再出任何事,他会后悔认识郁小龙,后悔救过他,后悔听他那一文不值的保证!
他最后一次打郁小龙电话,仍是没有人接,夏琮把车停在酒吧街的入口,此时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来去人流量很大,除非挨家挨户,否则找起来并不容易。
然而没走多久,几个熟悉的人影从他视线内闪过,夏琮微眯起眼睛,发现是菜杆他们,三三两两地散在人群里,不住地东张西望,看样子跟他一样在找什么人。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似曾相识,他后退两步,借着建筑物的遮挡,握紧了拳,径直往河对岸跑去。
郁小龙以为早两个月前,在他把菜杆扔下河,并且听说他为此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后,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后来整整两个月的风平浪静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
没想到……他擦着额角滴落下来的血,在黑暗里看了眼自己的手,嗤笑出声。
做狗皮膏药至少也做到了狗皮膏药应有的韧劲,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次对这小子刮目相看,这一口咬上他,宁可被打死都不松嘴,变相也算是个有骨气的了。
可惜骨气没用对地方。
他应该再狠一点的,对面还能一次次这样反扑,说明还不够怕他,殷叔不管这些小本生意,所以即便他走了这条邪路,也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狠。
郁小龙曾经毫不怀疑自己是那种有个上道的领路人很容易会被带至穷凶极恶的人,残暴狠戾可能天生就藏在他的基因里,他命里就该是吃这碗饭。
然而再看眼前,他被打得无力还手,被追得满街乱窜,被再度逼入这里……身无一技之长,他连唯一的饭碗都端不好。
后脑勺上枕着的石灰袋子硌得头疼,不知道是受潮结团了还是里面掺了什么东西,周围各色难以形容的腐烂味直冲口鼻,他不得不极力忍耐想要咳嗽的冲动。
手臂上裂开的伤口不再往下滴血,疼劲过了,他试着抬了抬,四周没有光,就算凑到眼前也看不清什么,他动了两下放弃了,捂着的外套松了下来。
他一刻不停地听外面的动静,数着时间,之前那次手机被捡回来后,就一直时好时坏,这地儿偏僻,什么信号也没有,他现在只能等,跟那群杂碎耗耐心。
外面突然传来动静,先是河边的碎石子被踢动,郁小龙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踩在泥石的缝隙里,鞋底摩擦出奇怪的声响。
他撑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挪到门边一处角落的位置藏好,透过微弱的亮光向外看,脚步声盖住了周围一切细小的动静,但他还是谨慎地屏住了呼吸。
只有一个人,郁小龙判断,也许只是路过,这地方正常不会有人来,菜杆他们更不可能落单,他深吸了口气,握紧从地上捡的一根橡皮管挡在身前。
普通人没必要,如果真不是善茬,至少聊胜于无。
声音越来越近,鞋底碾过黄沙时的清脆隔着薄薄的墙几乎就响在他耳边,没有任何停顿,郁小龙头皮一麻,几乎敢确定这人就是冲着他来的,怎么会……
身影从门口迅速闪进来,郁小龙未及思考,从背后扑上去想勒住那人的脖子,那人却像是早有防备,抬手握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扯,跟着一肘击在他肩膀上。
郁小龙只觉一阵剧痛,往后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脸,就被一脚蹬在肚子上,他痛苦地弯下腰去,没等缓过来,视线一花,再次被踹的摔在地上。
手臂紧跟着被摁住,不偏不倚压在伤口的位置,郁小龙发出一声惨叫,恍惚中看清那居然是夏琮的脸,而那张脸,在他不断涣散的视线里变得从未有过的扭曲。
“你说,那天在这里,”夏琮俯夏身,用他一贯的语气,却不带任何温度地说道:“我如果先看见的是你,还有可能对着别人石更吗。”
第二十八章 烧与不烧
有很长一段时间,郁小龙喊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喉咙里剩下漏风般丝丝缕缕的抽气声,他僵直着脖颈,死死地瞪着夏琮,“放……开我……”
夏琮摸到手底下一阵温热的粘腻,是血,郁小龙受伤了,看样子还不轻,但这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同情,反而是那种潮湿绵软的手感,如带着至深引诱的烈酒般,浇在他煮沸的怒火上,轻易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暴虐的想要凌辱他的玉望。
他掰过他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略】
河边的风很凉,虽然味道欠佳,夏琮站在离屋门口远一点的地方,点了根烟,菜杆的人已经走了,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在河堤上坐下,看着隔岸的灯火,直到一根烟完完整整地抽完,身体上的反应下去了才起身,走的时候,故意没有靠近那个地方,没再去听里面的动静。
回到满是人声的主街,夏琮突然摸了下领口,发现项链不见了,应该是刚才打斗的时候不小心掉在里面了,他犹豫了会,轻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