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病症(76)

　　然而现实也不总是一帆风顺。
　　电影上映第五日，晚上十点钟，俞书晴的电话轰炸了邱天元的手机。
　　宣传期间，邱天元的曝光率高到可怕，走到哪儿都有数不清的镜头对着他。在无数的照片和视频中，无意间入了镜的白椿岁引起了注意。
　　最初只是小部分粉丝在议论，为邱天元有这么一个长得清秀可爱的助理而浮想联翩。长相出众的人之间的小故事向来都是绝好的谈资，很快地，一篇配着图片的意淫短微博被转得出了圈，再之后又是蹭热点的营销号嗅到味道，蜂拥而上转发。
　　当晚，某论坛出现了一个帖子。
　　【靠，我说邱天元的那个助理怎么看怎么眼熟，那不就是他高中时的对象吗？！】


第103章
　　俞书晴在电话里发飙：“你以前和他闹得满城风雨怎么没告诉我？我还以为你们只是普普通通偷偷摸摸谈个恋爱！现在好了，被扒出来了，大家都知道了！”
　　艺人被扒出过去的黑料，这在娱乐圈里并不新鲜，她也处理过好几次类似的危机公关。但邱天元的履历向来是公认的清白，可以说是她手下最给她省心的人，突然之间闹了这么大一件事出来，还是在这种风口浪尖，饶是她身经百战，也忍不住觉得头大。
　　爆料人在匿名论坛发帖，详细说了当年年段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段恋情，还发了高一时全班一起拍过的照片，其他同学都打了码，独独留下邱天元和白椿岁，以证明自己爆料的可靠性。帖子一出就掀起轩然大波，各路人马混战在一起，就他们谈话的工夫，帖子已经被截图到了微博，初步发酵有了几百转发。
　　俞书晴骂完他，又反思自己当初就不该让白椿岁来当助理，也不该看这么长时间没出事就掉以轻心。邱天元开着电脑，一面看消息，又一面回她的话。
　　出乎意料的，他内心并不慌乱，被俞书晴训了也不生气。俞书晴很快和他说了几个对策，又说公司已经出手公关了，问他自己打算怎么办。
　　白椿岁这个时候在洗澡，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也算是好事。邱天元起了身，到远一点的阳台去，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时没有回话。
　　老实说，白椿岁冒险来给他当助理和他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要说他没设想过两个人被外人发现的情况，那肯定是假的。
　　邱天元想过很多次了，无非就是被拍到、被过去的同学爆料，现在的情况也和预想中没有太大的差别。只不过时机有点差，偏偏是电影上映的时候。
　　风拂过他的面颊，撩动他的头发。邱天元觉得额头有些痒，顺手把刘海往后梳了一把。
　　他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对俞书晴说：“我想出柜。”
　　果不其然，俞书晴立刻吼他：“你疯了吧！”
　　“当然不是现在。”邱天元说，“再怎么说也要等到下映之后。”
　　一个电影背后是上千人的努力，他要是现在出柜那就是人品问题，因为个人的任性而毁掉其他人这么长时间的心血。
　　俞书晴声音严厉起来：“下映之后也不行，你想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吗？一个公开出柜的同性恋演员能有什么未来你没想过吗？你现在正是最好的上升期，你想少上节目、精挑片子我都可以接受，但是……”
　　邱天元打断她：“我和公司的合约快要到期了吧。”
　　俞书晴的话戛然而止，半晌后，又问：“你什么意思？”
　　“俞姐。”邱天元说，“三年前签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一定会做得长久。”
　　这半年来他有意无意地减少了通告，也对自己的资产做了不少处理，和白椿岁说的投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内容。
　　俞书晴也意识到了他真正的意图，沉默了片刻，说：“公司接下来是打算大力捧你的，你这个时候走，得不偿失。”
　　以他为中心的舆论骂战正如风暴一般袭来，但邱天元的心境却前所未有地平和。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浴室门，嘴角勾起来，对俞书晴说：“我志不在此，又有什么得不偿失的呢？当初进娱乐圈就是个偶然，你也记得吧。”
　　俞书晴说：“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当年的你连十八线都算不上，但你现在只要继续努力，你的事业可以达到很高的高度。为什么要想不开？”
　　邱天元问：“志不在此嘛，我也说了。”
　　俞书晴道：“我说得庸俗一些，你只要继续做下去，你可以轻轻松松做到别人可能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等你根基稳了，那你想做什么不行呢？何必现在……”
　　邱天元开玩笑一样地说：“可以出柜吗？”
　　他都可以想象到电话对面俞书晴板起脸的样子：“你不要跟我抬杠。”
　　“不是抬杠。”邱天元说，“只不过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这件事。”
　　电话对面一时没再有声音了。俞书晴是个聪明人，虽然她对白椿岁和邱天元的感情经历没有过多了解，但她能知道邱天元这几句话有怎样的分量。等待了一会儿，她才说：“值得吗？”
　　邱天元凝视着浴室，许久了，回答道：“值得。”
　　俞书晴啧了一声，又骂他：“值得个屁！没见过你这种傻子，好好的机会放在面前，还要自己送走。不跟你说了，我去给你处理麻烦事了，警告你啊，合约还没结束呢，至少在合约期内给我闭好嘴。”
　　邱天元笑道：“麻烦你也是最后一次了，谢谢俞姐。不用否认和辟谣，尽量把热度压下来冷处理就可以了。”
　　“该怎么做我自己清楚，”俞书晴恶狠狠道，“合约期内要是敢惹更多幺蛾子出来我就毙了你！”
　　先前两人相处时，十有八九都在拌嘴，但邱天元这次不幼稚了，又认认真真地和她道了谢，俞书晴反而嫌肉麻，飞快挂掉了电话。
　　白椿岁洗个澡出来，世界已经变了天。
　　俞书晴之后，白云鸿也打了电话过来，白椿岁一接电话一看微博，瞬间大惊失色。邱天元拿过他的手机，把他搂在怀里，代他和白云鸿讲电话，说接下来的安排。
　　说到“出柜”两个字，白云鸿还没来得及有反应，白椿岁已经把自己给吓坏了，抓着他的领子说：“你在说什么呀！”
　　邱天元淡定地把他按回去：“就是这样，现在公司在帮我压热度，其他的先静观其变。我之后再给陶导演去个电话，看看要不要改接下来的宣传计划。”
　　白云鸿说：“不用打了，他就在我旁边。”
　　陶堇很快接了手机，和邱天元商量之后几天的行程变更。他们倒是都没有其他更大的反应，也没有责怪，在公事讲完之后，邱天元才和他说了声：“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陶堇笑起来：“不用和我说对不起。”顿了顿，他轻声地说，“这条路不好走，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很佩服，也很羡慕你。”
　　他在讲电话，白椿岁心里再着急也不能贸然打断，阻扰他们谈正事，始终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邱天元。途中他要拿邱天元的手机刷刷微博，手机就被邱天元抢回去，他要去看电脑，又被邱天元揽住腰，抱回自己怀里，横竖就是不愿意让他看网上的风言风语。
　　好不容易等到这个电话结束，白椿岁才着急地说：“你怎么这么冲动啊……”
　　他为自己给邱天元引来这么大的祸事而感到愧疚，但这股愧疚还没持续多久，就被邱天元的出柜决定吓得无暇顾及了。
　　和他的焦虑不同，邱天元格外冷静，手机丢到床上，手捧住他的脸，揉了两把。
　　白椿岁仰头望着他，眼睛又黑又亮，里面满满的，全是他一个人的影子。
　　邱天元咳了咳，用霸道的语气说：“我做出这样的决定，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白椿岁疑惑地睁大眼睛。
　　邱天元又说：“本来我对娱乐圈也没有多热爱。当年只是为了试一试没有做过的事情，还有试试能不能让你看到我。现在两个目标都达成了，正好可以功成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