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流(17)

　　只是现在的迟忘，根本还没有意识到爱情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他能轻描淡写地回答：“我从来不知道后悔是什么。”
　　关于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迟宴抬臂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于是对迟忘说道：“一起吃晚餐吧，文阳做的菜还不错。”
　　“文阳？刚才那个小男生吗？”迟忘问道。
　　“嗯。”迟宴站起身，和迟忘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名叫文阳的小男生乖巧地坐在办公室外走廊的椅子上，一见到两人出来，赶紧站起身，轻声喊道：“迟总、迟少爷……”说完，又不知道自己叫得对不对，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迟宴上前自然地搂住文阳的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道：“今天迟忘和我们一起吃饭。”
　　听到迟宴说“我们”，文阳的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说起话来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迟少爷喜欢吃什么？”
　　“等会儿让他自己挑。”迟宴这样回答时，迟忘还有些不明白，直到他发现，原来文阳现在住在迟宴公司旁边的公寓里，只要迟宴有空，下班就会和文阳一起走路回家，路上顺便在超市买好晚餐需要的材料。
　　从来不知道自家大哥还有如此居家一面的迟忘，惊讶得快要目瞪口呆了。但转念一想，又有些同情文阳——因为他太像少年时期的谈絮，才能拥有别的情人没有的特权，这些特权让年少懵懂的他产生了爱情的错觉，渐渐迷恋上迟宴，陷得越深，不得不清醒那天，就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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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迟宴家里离开后，迟忘又回到了公司停车场，纵使天色尚早，迟忘想去跑九沧的心还是按捺不住了，于是改变了回家的计划，向九沧驶去。
　　抵达服务时，正好看到油不太够了，索性先去加油站加一箱油，但没想到，居然遇见了熟人。
　　“迟忘！我总算见到你了！”在加油站打工的万恺河一见到熟悉的Ferrari，两步跑上前去，扒着驾驶座的车窗，就急吼吼地问道：“上次，我们比赛那次，你为什么不躲开？难道你已经猜到我会打滑？”
　　“先给我加满一箱油。”迟忘摁开油箱盖后，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绕过万恺河，将自己的油卡插进加油机。
　　“我给你加了之后，你要告诉我原因。”万恺河虽然好奇，但还记得自己的工作，拿着油枪，给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的488加油去了。
　　迟忘突然觉得，这小孩虽然聒噪了一些，但并不让人讨厌，所以在离开之前，他告诉万恺河，“我不会预知未来，自然猜不到你会打滑，我不躲开，只是因为，竞速车手在踩下油门那一刻，一旦有所迟疑，就已经输了。”话音一落，潇洒转身，上车离开。
　　在车上时，还回味着自己刚才的表现，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嗯，那句话非常完美，一定震撼到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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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作为飙车圣地的九沧线，渐渐多了疾速行驶的车辆，本来只自顾自跑着九沧的迟忘，在多方挑衅之下，也认真起来，让那群不知好歹的家伙们见识了一番——红色的恶魔绝非浪得虚名！
　　在九沧出尽风头之后，迟忘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回家了，打了转向灯正准备绕下九沧线，一辆SLS AMG Black Series从后面超了上来。
　　“还有找死的？”迟忘立马关掉转向灯，加速追上了那辆限量版的AMG。
　　被超车的AMG并没有要比赛的打算，一直跟在迟忘后面，似乎目标不是胜利，而是迟忘这个人。
　　迟忘察觉到了这点，在休息区停下，开门下车。
　　果不其然，对方也停了下来，一个长相阴险的高大男人走出驾驶席，悠闲地踱步到迟忘身前，薄唇上扬，伸出自己的手，笑道：“迟小少爷，久仰大名，我是祁明远。”
　　“祁先生，久仰大名。”迟忘礼节性地回握了一下祁明远的手，随后立即抽开。
　　祁明远作为祁家的现任家主，迟忘自然是见过的，但这是向来不过问迟家家业的他，第一次和祁明远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祁明远给迟忘带来的感观相当不好，他像一条阴鸷的蛇，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迟小少爷，背脊的汗毛都森森地立了起来。
　　“迟少爷不必如此防备。”祁明远看穿了迟忘的心思，笑容扩大，继续说道：“是我手下办事不利，我亲自给迟少爷赔礼道歉来了。”
　　“哦。”迟忘冷冷地应声，心里却将警局局长从头到脚骂了个遍——明明说了不准声张，居然告诉了迟宴还敢告诉祁明远，看来得找机会下个绊子，弄死他个龟孙子！
　　“迟少爷还真是冷淡。”祁明远虽然这样说，笑意却不减分毫，“虽然我们祁家长辈确实做了一些不光彩的生意，但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说起来，贺与行还算我司员工。”
　　这话引起了迟忘的好奇，他挑挑眉，示意祁明远继续。
　　“看来迟少爷果然对商场的事毫不关注。”祁明远把玩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说道：“祁家在传媒业也算有一席之地。”
　　“那真是恭喜了。”迟忘说完，回到车内，开车离开——再待下去，他一定会一拳揍到那张阴阳怪气的脸上！


第十八章
　　迟忘回到家里时，贺与行已经在等他了。
　　“柯峻熙怎么说的？”迟忘在贺与行身边坐下，嗅到他身上有一股药味，想来柯峻熙已经给他治疗过了，于是随口一问。
　　“柯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给我用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让我两天再去诊所一趟。”贺与行老实回答。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给他治疗的医生的名字，于是在称呼前加上了姓。
　　“行。”迟忘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休息了——贺与行身上的药味真难闻，他现在一点都不想靠近贺与行。
　　“那个……迟忘。”贺与行倏地伸手拉住了迟忘的手腕，在转过头来的迟忘那双略带愕然的目光之下，又立即放手松开，说起话来也开始忸怩，“有件事，我要向你道歉。你放书房的那一万，我拿走了……你可不可以当借给我了，我以后一定连本带息还给你。”
　　“就这事？”迟忘完全没有将钱的事放在心上，豪迈地说道：“一万而已，本来就是给你的，不用还了。”
　　迟忘说不用还了，肯定就不用还了，这一点贺与行还是清楚的，但他内心依然把这笔欠款记了下来，就算嘴上已经换了别的话题：“明天……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下一场比利时的比赛在大半个月之后，迟忘倒也不用急着归队，所以贺与行请求他帮忙，他还是愿意听一听的。
　　“明天你能假装成我女朋友，陪我去趟医院吗？”贺与行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了，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解释他这两天毫无音讯的不知所踪。
　　“哈？”迟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目瞪口呆地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节。
　　贺与行赶紧解释：“你应该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进去，但这事不能让我妈知道，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我爸……所以，拜托你了，就一次就好。”说完，他眼里满是哀求的神色。
　　迟忘本来觉得麻烦，但看贺与行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有些心软，于是答应了下来，“行吧行吧，明天我陪你去，但是你要做好早餐，上次的海鲜粥很好喝。”
　　贺与行喜出望外，“行，明天我一早就去市场买鲜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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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忘躺在床上时，又想到了迟宴说过的话——明明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包养，为什么迟宴会有如此大的反映，甚至说会把迟家拉下水呢？
　　“难道有人想通过我针对迟家？”迟忘裹着被子，思索着喃喃。
　　如果真是这样，祁明远特意到九沧来堵他，也说得通了——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贺与行，而是自己。
　　那究竟要不要踹掉贺与行呢？这个问题答案的关键点在于，被自己包养的贺与行牵扯上祁家，究竟只是巧合，还是一开始就被安排好的必然？
　　如果是前者，就算踹掉了贺与行，也还会有赵与行、钱与行、孙与行或李与行，那群想在迟忘身上找到攻击迟家突破口的家伙，不会因为没了贺与行就放弃。如果是后者，贺与行不仅留不得，迟忘还会让他体验到何为生不如死。
　　“但贺与行一点都不像是那些人特意为我安排的……”迟忘将贺与行和自己理想中的男友条件对比了一下，发现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尽管迟忘目前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但他也考虑过自己交往的男友应该是怎样的人。
　　首先，迟小少爷家世显赫，虽然他也不会刻意追求所谓的门当户对，但如果没有相当的家庭成长环境，在一起生活很容易三观不合，所以，作为迟忘的男友，家世背景一定要足够优越。这一点，就足够把贺与行排除在外了。
　　其次，迟忘是职业赛车手，他的男友就算不是同行，也一定是一个懂车、并且理解他的理想和追求的人。
　　最后，当然得器大活好长得帅，还要对自己唯命是从，任由自己予取予求。嘛，这点贺与行倒挺合格的。
　　想到这里，迟忘几乎可以断定，这一切只是巧合，于是闭上眼睛，安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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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再说一次？”迟忘瞪着站在自己面前，敢对自己的打扮品头论足的贺与行，语气森冷地说道。
　　贺与行只觉凛冽的寒风直往自己领口里灌，但为了能够顺利糊弄过祝雪，他不得不拿出视死如归的精神，再重复道：“你能不能换一身正常的衣服？我们是去探病，不是去夜店。”
　　“这条裙子哪里不正常了？”迟忘在落地镜前转了一圈，打量着自己被紧身深V露背裙勾勒出的身材——真是完美。
　　“穿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好不好？我妈是一个传统得古板的人，你这样，她可能接受不了……”贺与行一边为难地低声说道，一边将迟忘往衣帽间里推。
　　“我没有女装的T恤牛仔裤。”迟忘虽然有女装癖，但他有机会穿女装的时候，都是去夜店勾搭男人玩的时候，T恤、牛仔裤什么，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
　　“男装的也行，差别不大。”就算差别再大，也比穿夜店裙好，贺与行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行吧。”迟忘虽然面上不太乐意，好歹还是同意了。毕竟他已经答应了帮贺与行的忙，好人做到底，就按照贺与行说的穿吧。
　　于是，迟忘在衣帽间里翻箱倒柜地找着衣服，每拿出一件，问一下贺与行，“这件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