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哥被看得硬生生干笑了两声。
“我也不是说他不合适。”崔哥说:“你让查的也都查过了,别说我,莫神知道后都有顾虑。你把他在国外的情况公布出去试试看,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一个战队敢签他。”
崔哥现在能拿着这样一份合同找上宁越,甚至没在他面前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都足以说明他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他都觉得自己了不起。
换了胡斌那种狗东西看看。
崔哥查清宁越之前状况的时候是真的吃惊。
如果一开始了解到的,那点关于他把自己前战队的盗猎者选手按在替补席上翻不了身算光辉战绩,那他后来的经历就不单单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蹲过半个月的拘留所,甚至差点遭到遣返。
把自己教练打到颅骨碎裂险些造成二级伤残。
至今挂在欧洲赛区的黑名单里,理由是假赛。
被默认封杀,除名……
这履历,就算查不清中间曲折的缘由,但这些都是明晃晃的现实,是他抹不掉的过去。
每一个战队不可能一直局限于在打打国内赛就算了,所以不会有任何一个战队会要有宁越这样经历的选手。
情绪稳不稳定是一大因素,重点是假赛。
这完全不比Tears这次的事情来得轻松,这有赛区和赛区之间的纷争,后果甚至是更严重。
因为他在国外属于外籍选手,以后一旦参与国际赛事,他连报名都成问题。
但迫使崔哥妥协的原因,其实是易柏洵得知这些事的时候说的那句话,“看不见他在Tears事情上的态度?说他假赛?逗我呢?”
当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因为连崔哥都觉得更像是小孩儿在外面挨了欺负。
那些东西摆到所有人面前的时候不单单是心惊,甚至让人愤怒。
混这个圈子的谁不知道亚洲选手在国外的境况本就不好,歧视严重不说,被打压也是常事。好歹和宁越接触这么长时间,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宁越虽然确实像个□□,签他的话也需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但他从不跟人无缘无故动手,平日里嘴起人来人嫌狗憎,但顶多就是嘴上不饶人,脾气又傲又独,也就在易柏洵面前的时候认怂比谁都快。
能把自己搞到他那个境地,不用猜,这当中的原因绝对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崔哥知道了这些,就知道宁越不签约的原因。
就好比易柏洵知道他那句,你一定不会要我。
宁越已经笃定了他在职业赛场上没有明天。
事实上到了他那个地步也确实没有。
但易柏洵偏要给。
用他当时的话来说就是:“自己人十几岁就在国外混,没被影响得太歪还操作厉害,看着他日日登顶国服盗猎者排行榜第一,联盟会那群老东西都应该烧高香。”
易柏洵这种情况下签他,摆明了是要替他兜着。
他不问宁越具体因由,也不需要崔哥他们探听。
说白了,态度在这儿。
自家人自己护着。
因为了解所以相信,别说他在国外惹了事,他就是在国外把天捅了,只要他一天站在现在这片土地,在DK的战队里,易柏洵就会保下他。
崔哥还能说什么呢?莫神也是同意的。
X森野迷踪自公测以来,在全球赛的冠军席位争夺上一直艰难。
近两年甚至连门槛都没有踏进去。
那是不少已经退役老将心里永远的遗憾,但他们还在赛场上,未来的路还有很远。
宁越无疑是个好苗子,如同莫神一开始说的那样。
莫神惜才,生怕给糟蹋了。
至于易柏洵,有两家家人的关系在,签宁越这个决定里到底有没有私心,崔哥笃定是没有的。
别的事儿说不准,但打职业他从来都是认真的。
崔哥现在看着易柏洵手里的合同,问他:“我看宁小越那架势自己那关都还没过去呢,你不打算跟他摊开说?”
易柏洵:“他要真想说的时候自己会说。”
“那他不签怎么办?”
易柏洵关上合同,拿着站起来:“这事儿我来解决。”
易柏洵出门前,崔哥叫住他。
挥了挥手上资料,“那这几个人我可真去联系了啊,你确定不后悔?”
“后悔什么?”易柏洵问。
崔哥一脸你果然没有考虑到的表情,“你要签人宁越,又还要另外找人,这种时候你让那小鬼心里怎么想?我可真怕他到头来彻底让你给弄得心态爆炸。易哥,联赛在即,你悠着点,我真经不住战队再出事儿。”
“他可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易柏洵说完这句话关门出去。
留下崔哥在原地,低头翻了翻手里的资料。
横看竖看这些人真能进一队的资质几乎没有,但易柏洵要去接触的话,这个关口……
崔哥突然恍然大悟,嗬!磨刀呢。
易柏洵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宁越的身影,King他们还在做日常训练,但注意到易柏洵似乎在找人,瓦瓦说了句:“队长,找devil啊?我刚看他出门了。”
易柏洵点点头,随手拿上车钥匙和外套出了基地。
此时的宁越其实也没走多远,DK基地外面那条大马路旁边就是江,这边人流量很低,要走很远的路才会到人群密集的地方。
他也没想干嘛,就心烦,偷偷出来抽烟的。
烟估计是莫神的,他戒了后放在基地一楼的柜子顶,刚好被宁越看见。
这个点正好下午,之前细雨过后的温度还没有升高。
天色暗沉,有风,吹得江面波澜起皱。
宁越靠着江边的栏杆看底下的水,拇指和食指捏着烟蒂猛吸了两口,再缓缓吐出。他姿势一如既往的熟练,浓烟过肺的熟悉感觉带来一些轻微麻痹感。
他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
但显然,戒烟再次宣告失败。
他有些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然后转身。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从对面公路的阶梯走下来的人。
但这一次,宁越却没有选择把烟藏起来。
他想这才是自己的真面目。
让人忌惮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样子。
他不是个懂得讨人欢喜的性子,从来就不是。
那些阴暗的想法一点点从心底里滋生,渐有燎原之势。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宁越从不逃避自己追随他的目光,从过去远远看他站在赛场到现在走近他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易柏洵的漠视,躲避甚至是厌恶。
毕竟他没有任何理由给予回应。
但他很难接受一点好。
因为很难回报。
说起来虽然很奇怪且别扭,但他面对易柏洵就是有一种近乎很虔诚的心态,类似于信徒仰视神明。当这样的存在有一天低下头真正凝视自己,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兴高采烈。
眼前的人一点点走下来,越来越近。
宁越放弃准备离开的动作,等到易柏洵站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宁越又转了回去,他看着江面沉默两秒,突然闲谈一般淡笑了下说:“哥,我没告诉过你我为什么会打电竞吧?”
“没有。”易柏洵说。
他穿着简单,看起来如往常一样不疾不徐,也没有对宁越抽烟的行为说什么。
他把手上的外套搭在栏杆上,和他并排站在。
因为挨得有些近,宁越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体温。
宁越还是适时掐灭了手中还剩下半截的烟蒂,双手手肘撑在栏杆上身体往下够了够。这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但似乎也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他伸到一半又退回来,笑了。
“因为你。”他说。
“嗯?”易柏洵确实像是有些惊讶,侧头确认:“因为我?”
“对啊。”宁越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我第一次见你站在赛场上正好是你拿了世界杯冠军的黄金年。当时也没想太多,就觉得挺酷的,我当时想要是我上的话,说不定也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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