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期,俞夺不喝酒。
但他自然而然地走到Wind旁边,拿了罐啤酒,惯有点儿轻佻地说:“风教,long time no see。”
Wind单眼皮,戴着副无框眼镜,也高高瘦瘦的。
俞夺认识Wind,或说Wind记住俞夺,是S4的事儿了。
那一年的新时代全球总决赛上几乎势不可挡,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Wind那会儿就在北极星了,穿着和现在北极星的一样的一身队服,在八强赛上被俞夺打了个稀巴烂。
不像俞夺,少年成名,Wind出身不好,起点也很低。
他比俞夺还大三岁,但直到S7,才在韩国国内打出一点儿名堂来。
Wind以前的那些事儿,俞夺也听说过。
早年因为成绩不佳,又没有背景,要不是北极星老板执意要他,差点儿二十岁就退役去便利店上班了。
至于北极星,哪怕在lck呆了这么多年了,两年世冠队,还是出了名的没钱。老板不卖战队,不接受大公司注资来指手画脚,导致一出成绩,好选手就马上都被高价挖走了。
S7那年乌龙茶退役,NOG重组。
北极星是除了wind,剩下的四个首发,连战队教练,都被买走了。
S10。
还剩一个打野和以前作为战队打野首发的教练。
Wind懂点儿中文,但中式英语不知道懂不懂。俞夺正琢磨着他还记得哪几句韩语,怎么和人打招呼来着,Wind用走调的中文说:“好,好久不见。”
俞夺顿了会儿。
他笑了下,尽量把字都念得缓慢而清晰:“欢迎回来。”
北极星不应该叫北极星。它应该叫草,没人管的野草。
怎么踩,怎么撅根带泥地挖出来,怎么放一把火烧干净,第二年春天,它又长出来了。
不过唯独只有怎么踩它,它都要拼着最后一丝生命力,再扎根而起的人,事,人们,才能让人的遗憾不至于永远成为遗憾,能让曾经的失败者堂堂正正地去一决胜负。
去,找回LPL的场子。
俞夺伸出手:“欢迎回到,S11的赛场。”
Wind锐利地看了他半晌。
他接过俞夺的手,双手紧握,Wind轻撞在俞夺的肩膀上,中文掺杂着韩语说:“YU,决赛见。”
-
餐厅两头。
北极星在一头,NOG在一另一头。
河水不犯井水。
刘一祎抻着脖子:“队长,你通敌叛国了?”
“滚。”俞大队长端着餐盘坐下来,“去找风教聊了几句天而已。”
刘一祎好奇道:“聊什么啦?”
俞夺上下扫视了他一遍:“你野爹们的事儿,射手少插嘴。”
刘一祎:“……”
刘一祎气得端盘子找whisper去了,餐桌上还剩俞夺,蔺回南和杨焕文。
剩一对情侣一个他,杨焕文差点儿呛住,水没咽下去,就匆匆打手势,示意自己吃完先走了。
在那头和wind聊天的时候,蔺回南就盯梢似的,老往他这头看,弄得俞夺说话都浑身不自在。可现在他回来了,蔺回南倒不说话了。
小孩儿烦人怎么办。
打一顿就好了。
俞夺切了块羊排,用刀尖叉住,递到蔺回南唇边,眼月牙儿似弯起来,语气温柔道:“别装了。就没什么想问问哥哥的么?”
蔺回南:“没有。”
俞夺:“你确定?”
“男人都喜欢年轻的。”蔺回南咬走俞夺递过来的羊肉,舌尖轻舔过钢刀锯齿上的黑椒汁,“我觉得你眼光还没那么差,能放着我不要。”
“……”
酒店是双人间。
以前比赛,俞夺和蔺回南都是同一间。但自从他俩这事儿爆出来了,给廖小天八个胆都不敢让这俩睡一间屋了。
都是二十岁年轻人,这一晚上说能不擦枪走火都没人信。
但这种事又不好放明面上说,总不能说我怕你俩睡着睡着情不自禁滚一张床上去了,明天比赛就不用打了。蓝星借着以前蔺回南说自己睡眠不好,和别人一个房间睡不着的名头,又给蔺回南单开了另一个单间。
凌晨两点。
关着灯,拉着遮光帘。
漆黑一片,什么都是静静地。
俞夺闭着眼躺在床上,听见房门开了。酒店铺着地毯,没有脚步声。
床左侧微微凹陷。一个压得很低的呼吸停在俞夺脸颊前。
有只手摸进被子,捏在俞夺腰上。被子敞开一条缝,冷气儿敞进来,一具有些发烫的躯体也顺势压了进来。
他用嘴唇亲亲俞夺的嘴唇,又亲亲俞夺的喉结:“哥,我来找你睡觉了。”
“你不是,”俞夺按住蔺回南不老实的手,“屋里有人就睡不着么?”
手不让动,蔺回南去舔俞夺的耳朵:“我都和你睡了这么多次了,我睡不睡得着,你还不知道么?”
“别闹。”俞夺搡开人,打开床前灯,撑起在蔺回南身上,要笑不笑地说,“你当初刚进战队,不也和管理说的是你住集体宿舍睡不着?”
纯属放屁。
他那会儿没多想。
一个在LDL打了一年多的,能住集体宿舍睡不着?
次级联赛六人寝舍都是人少的。
那会儿恐怕就是不想和他住一个宿舍。
俞夺问:“你刚进战队那会儿很讨厌我?”
灯光昏暗,蔺回南垂着眼睫问:“你生气了?”
生气不至于。这事儿就是让一厢情愿,谁说都不信,就觉得蔺回南这小粉丝绝对是暗恋了他好几年的俞大队长,觉得很没面子。
他又没不良癖好。
他就那么讨人嫌?
成也面子,败也面子。
碍于面子,俞夺不好发火。他眯起眼皮说:“反正你得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住一间宿舍?”
蔺回南似是想了会儿。他问:“害羞算不算?”
俞夺以为自己听错了:“害羞?”
“你当我偶像那么多年,”蔺回南勾住俞夺的脖子,轻声细语说,“在你的房间脱衣服,换衣服,和你一起睡觉,当着你面晨勃。”
他勾近俞夺,贴着俞夺耳朵说:“你在外面睡觉的时候,我会在浴室隔着门,想着你……这还不够让人害羞么?”
“……”
蔺回南坦然道:“现在是后悔了。”
俞夺猛推开蔺回南,跑到另一张床上去:“你他妈神经病吧?”
他把被子盖过头顶,背过身去:“睡你妈的觉去。”
可蔺回南又跟过来。没等俞夺赶他走,他搂搂俞夺的腰:“哥,只睡觉,我不干别的了。”
清心寡欲,睡意便来得格外快。
蔺回南就这么一直从背后抱着他,不嫌累似的。俞夺要快睡着了,听见蔺回南声音很低地问:“哥,以前我和你接生生下来的那几只小猫后来怎么样了?”
俞夺在模糊的大脑中,勉强翻出这段几年前的陈年旧事。
“一只橘的一直放在基地,”他咕哝着说,现在基地那只天天来蹭饭的橘猫都是那只猫的四代目了,但他忘了说了,“另外两只送人了。”
蔺回南喂过很长一段时间流浪猫。
开始于和小鱼一起“接生”了一只流浪猫,终于他离开次级联赛。
哪怕后来和小鱼掰了,蔺回南仍然去喂了一年多的猫。
喂的不是同一只。
可那会儿,十六七的小孩儿有种天真的妄想。这城市中有这么多自成帮派的流浪猫,说不定他今天喂的这只,明天便会认识到朋友的那只。
像一种不表于言语的,隐晦的书信。
向朋友递送他的问候。
没有战队肯要他,他拼命rank,可没有几场比赛能让他打。他一个人来打职业,只剩下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朋友,几只刚混到脸熟的流浪猫和一个现在看来极其遥远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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