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逃生BOSS的崽 下(111)
“咔嚓!”
书房房门碎裂!
一道黑色的影子冲入其中,冲到窗边!
“他”往下看,俯视着整个花园。这时候,一直被浓云遮住的月亮终于露出了一点影子。风不知道从何处刮来,无数甲虫从泥土中爬出,一起往古堡方向爬去。月光之下,这些甲虫的背部反射光线,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涌动的湖泊,上面有粼粼波光。
而“他”背后,同样有这样多甲虫。虫子一只接一只地从袖口掉出,像是没有尽头。“他”身体重新打开,宛若郁金香在月色下绽放,原本虽然丑陋、畸形,但毕竟还算人类形态的样貌彻底消失不见。
“嘘。”
季寒川安抚瑟瑟发抖的维拉。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
红头发的女佣脸上露出惊慌神情,死死咬着牙,不开口讲话。
“他”的身影从二楼窗口折下来,可以被称为“脚”的部位稳稳地停留在书房地板上,身体却越拉越长。最后,从上往下,从家庭教师的窗子往里看。
“他”看到了一个熟睡的男人。
那双眼睛转动一下,环顾四周。地面上的皮箱、男人手边的羊皮本、干干净净的桌子。这样无声地注视,持续了很久、很久。维拉在发抖,季寒川哭笑不得,还要花一点心思,想:不知道邵佑会不会干预啊。
季寒川将心比心。
如果邵佑和其他人这样亲密,哪怕是出于绝对合理的缘故,季寒川想,自己或许、可能,都会有些在意。
这的确超过“绅士风度”的范围了。
维拉身材瘦削,他却算得上高大,这会儿,又是背朝窗口。而维拉,就在他身前,整个身体,包括头发都埋在被中。
她被完全掩盖住。两人——嗯,姑且当维拉是“人”吧——身体不可避免地有所触碰,为了让维拉不发抖,季寒川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维拉安静下来,有些过于寂静,季寒川又走神,想,自己这样子,其实很像是把冻僵的蛇放在胸口的农夫。
他又在想笑了。
另一个世界之中,宁宁屏息静气,看着这一幕。她不懂得人类的“吃醋”那么复杂的情绪,事实上,这种关头,邵佑也的确没心思想这些。他借着宁宁的眼睛,看向窗外。如果一定要给外面的东西下一个定义,只能说,那是一堆膨胀的、扭曲的肉块,像是实验室里被催熟的癌细胞集合,有着粗糙的、像是树上瘤子一样的硬壳,上面欢快地爬动着甲虫。
唯一还能与“生命”挂钩的,则是那玩意儿的眼睛。可和庞大的身躯相比,那两颗与正常人无异的眼睛,反倒成了最令人恶心的存在。
宁宁给季寒川设定了十个危险等级,当下状况,已经达到“七级”。而在此前,只有安平轮那一场,寒川爸爸因为和“祂”交战,而被冻伤、落在水上,与冰蓝色晶体血液一同漂流的时候,出现过更高的情况。
那条虚无的、没有边境的长河之中,两个世界轻轻触碰,即将交融。
那双眼睛看了很久、很久,想要找到被褥之下的异动。
宁宁低声说:“它需要找到爸爸‘不对劲’的地方。”
邵佑不言。
宁宁也开始觉得,自己此刻讲话,更像是一种应对机制。她近乎难以置信,想:原来我也会紧张,原来我竟然在紧张!
也就是这一刻,宁宁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寒川爸爸……
也不是真的不“害怕”吧?
他毕竟还是一个人类,虽然经历了很多、近乎对所有恐怖场面脱敏。虽然他背后有邵佑和女儿,出于对家人的信任,他知道他们不会让自己出事。但说到底,只要是人类,在面对死亡威胁时,总会有最本能的反应。
而季寒川对此的应对就是:用另一种思考方式,将这样的恐怖消解。
他会去想那些让自己开心、愉快的事。
譬如此刻。
“农夫与蛇”的比喻,让季寒川在稍稍轻松的同时,又记起什么。被子轻轻浮动,但并未达到怪物的攻击判定。季寒川是人,需要呼吸,于是胸膛起伏,这再正常不过。
但他借着这动作,将那顶绣痕斑斑的花冠,戴在维拉头上。
第608章 红头发
“呜……”
季寒川似乎听到了轻轻的抽噎声。但他背后仍然安静, 没有异动。他没察觉怪物在空气里挪动时会出现的轻微风声,更没有窗户被打开的动静。而维拉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在达成条件之后、只有玩家能听见的BGM。
他以前也遇到过这种状况,在游戏进行当中,直接被切入过场CG。此刻的状况十分相似,再有不同,也只是——
他睡着了。
季寒川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走在林地中, 小心翼翼, 怀里放着好不容易攒够钱、预备送给未婚妻的花冠。
他心想:未婚妻?
这么看来,“游戏”倒是很懒散啊, 给维拉相关NPC和麻布遗书NPC斯科特发了类似剧本。
与作为“家庭教师”、在林中打猎时不同。这会儿,季寒川手里只有一把小刀。他已经很疲倦, 腹中饥饿,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灼。每走一步,都觉得腹部痉挛。他想到这些,迟疑着摸一摸额头, 发觉:我发烧了。
虽然有意识, 但此刻实则是身体在自己走动,季寒川被困在躯体之中,却更像一个旁观者。往前的速度很慢, 没走十多步, 就要停下来喘息片刻。扶着树, 忧虑地看着四周。
身上衣服破破烂烂, 手臂上有擦伤。伤口得不到妥善处理,已经开始发炎、化脓,稍微碰一下,就疼到浑身抽搐。
他继续往前走。
季寒川冷眼看着,“脑海”中慢慢翻出属于这个人的记忆。其中有和斯科特不同的地方,他的未婚妻到庄园之后,曾给他寄了一封信,把原本两人定情的花冠送回,劝他不要等待自己,和村子里的另一个女孩儿结婚吧。
季寒川看着,心想:这是不是在暗示,维拉的理智值要高出很多?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年轻人还是来了。他很执拗,不相信未婚妻真的要离开自己。可是这一来,他却陷入了地狱。斯科特吗?他在地牢里见过这个人,对方一遍一遍告诉他,他们心爱的姑娘都已经离开人世,留存在她们体内的只有魔鬼。但他并不相信斯科特的话。
如果真的是魔鬼,怎么会把花冠寄回来呢?
他想要找到维拉,问个清楚。
可惜的是,到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多半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呜——汪!”
林中传来狗叫。
是莫尔顿先生的猎犬。
“汪汪!”
那声音越来越近,季寒川听到了灌木被拨开的声音。这具躯体转过头去,仓皇地看着背后。喧闹的狗叫声之外,他听到了马蹄声。狩猎的大人物来了,而他的姓名,不过是一缕微尘。
“汪汪——!”
猎狗冲出灌木!
那畜牲直接朝他扑来,将年轻人撞翻在地。热气腾腾、带着腥臭气息的舌头舔在他脸上,獠牙随之而来。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旁边涌来更多狗,而后,是马蹄音。莫尔顿先生愉快地宣布:“哦,我又捕捉到了一个猎物,真不错。”
紧接着,他眼前的画面就黑了下去。
这样的黑暗中,他听到细细哭声。猎犬撕咬着他的身体,他太虚弱,无力挣扎。旁边有男人的笑声,颇具兴致地对他的死法评头论足,“不过,这个猎物实在太不健康了。看看他的手臂!那样虚软、细瘦,完全比不上之前那个。”
疼痛让他的身体变得麻木,魂灵开始上升,迷茫地望着这片山林。他看到了广袤天地,看到了远处海洋。最后,却又被一股力量拽下去,重新落在泥土之中。
他正在被掩埋。
泥土从天上落下来,盖上男人的面孔。季寒川透过其中缝隙,去看填土人的面孔。花冠被留在林子里,等到一个可以捡到它的人。
他眼睛微微眯起,分辨出:哦,是花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