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天命青书(144)

　　六尘坊虽是距离云天宗最近的一处坊市，甚至可以说就开在云天宗山门之外也不夸张，但坊市中来往的，却不只有修行中人。
　　其中有普通人, 有武者，三三两两穿插在修者之中, 也不显得多么扎眼。
　　而修者大多神态平和，偶有那么一两个将矜骄之色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却也不会过分霸道行事，顶多不过在面对普通人和武者时流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罢了, 比起某些恃强凌弱的武林败类，实在好上太多。
　　只不过这是因为六尘坊管理有方，即便高阶修者也不敢在坊市内随意闹事，还是本方大千世界风气向来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叶孤城收回视线。
　　远处便是云天宗的山门。
　　山门内外遁光往来络绎, 即便相隔甚远, 也能看出那边热闹非凡。
　　叶孤城不止一次听同坐在茶馆中的客人感慨“不愧是天命第一宗门”，心中虽也有同样的慨叹, 不过更多的，还是见到前所未有新鲜事物的期待和新奇。
　　想当年白云城、飞仙岛也被江湖中人誉为神仙之地, 甚至连城名岛名中都带着那么几丝仙气。
　　可现在与六尘坊、与云天宗比较起来，却是仙凡立辨。
　　若非是与青书相遇，想来终极此生，他怕是都无缘得见如此风景……
　　思及道侣, 叶孤城嘴角不由带上两分笑意。
　　他其实远不像青书想的那么紧张。
　　尽管很快就要与青书的师尊和师兄见面，若说他心中没有半点忐忑，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不过，叶孤城自问向来待青书以诚，他与青书又是两情相悦、生死与共，若青书的师尊和师兄如同他向叶孤城曾讲述的那样，疼爱青书入骨，那实在没什么理由反对他们的结合——即便叶孤城与宋青书同为男子。
　　毕竟据青书所言，天命大世界对此向来宽容，究其缘由，大概是因为修士孕育后代本就不易，女修修为越高，生育后代就越是困难，稍有不慎又极有可能有损修为，故而修士们对“传宗接代”一事也就远不如许多小千世界中人那般看重——毕竟后代也好传承也罢，哪里又比得上自身修为重要？
　　而既然对后代并不如何看重，那么伴侣的性别便也没什么要紧了。
　　无论对方是男修还是女修，只要能让自己心仪便好，其他都没什么所谓。
　　——话虽然是这么说。
　　但叶孤城对玄灵老祖和祝云岚来说，毕竟是“抢走”了青书、如无意外将要与他共度漫漫一生之人，他们对叶孤城或许不会刻意刁难，但陡然得知有他这么一个人存在，想来一时之间，对他却是生不起什么好感的。
　　深知青书在他师门中有多受宠爱，叶孤城无奈叹了口气，从桌上夹起一块糕点，喂给盘在手腕上的玄清。
　　小金龙啊呜一口吃掉点心，大大的金眼满足眯起，侧头蹭了蹭叶孤城手腕：
　　“阿城也吃。”
　　他从来不吃独食！可大方！
　　叶孤城失笑。
　　揉了揉小金龙，看他在自己腕上拧来扭去，他神色微微柔和，“玄清吃吧，我不饿。”
　　玄清晃晃尾尖，他能感觉出叶孤城心中些许的忐忑，不过却并不太理解这忐忑从何而来——不就是要见到青书的师父和师兄了么？这有什么呀？
　　之前见太师父的时候也没见阿城这般反应啊？
　　而且太师父人可好了，还偷着给玄清塞糖吃呢！
　　玄清可喜欢太师父了！
　　可惜，青书说了，他们这一走，再想见到太师父，恐怕要等上一段时日了。
　　离别的时候玄清哭得可惨了，把原本没想哭的无忌也弄哭了不说，连六叔也背过身子，偷偷拿萧大叔袖子抹眼泪了。
　　——不过六叔本来也爱哭，这可不关玄清的事。
　　小金龙想着想着，尾尖也不晃了，点心也不想吃了，心里堵堵的，想要青书安慰，又想到青书现在不在身边……
　　呜。
　　他也难过了！
　　于是当宋青书带着祝云岚一起来茶馆接人的时候，就看见叶孤城捧着泪眼汪汪的小金龙，轻声细语地哄他别哭，可他越哄，小金龙眼泪就掉得越凶……
　　宋青书：？？？
　　祝云岚：……噗。
　　呃。
　　怎么说呢……
　　小师弟找的这道侣，还真……挺有趣的。
　　苍剑峰光风霁月的首席大弟子一脸正直，实则隐在宽大袍袖中的右手却悄悄捏了个法决，默默将眼前一幕留影下来——他觉得师父大概会想看到这幕画面的。
　　对此毫不知情的叶城主：……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看看手中哭得直打嗝的小金龙，再看看站在青书身边，一脸莫测（？）笑容的温雅青年修士，叶孤城闭了闭眼睛，不得不接受这从困难进化成地狱级别难度的开局。
　　***
　　虽说开局一条哭包龙，好感还没开始刷似乎就已经掉到了负，可真的相处起来，叶孤城意外地没有从祝云岚的言行间感应到任何负面反馈。
　　青书的这位大师兄给叶孤城的感觉有点像是花家那位七公子，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几乎都不像个剑修了。
　　这样的印象终止于进入云天宗、返回苍剑峰。
　　在宋青书将叶孤城介绍给师尊玄灵老祖，后者端着脸色点了点头，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之后。
　　祝云岚还是那副翩翩君子，如琢如磨的模样。
　　只是他笑着对叶孤城施了个剑礼：“叶道友，从青书那里听闻，道友于剑道一途多有所得，今日见猎心喜，愿与道友同场论剑，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这便是在邀战了。
　　别说对方是青书的大师兄，就算祝云岚只是云天宗一个普通弟子，此情此景，叶孤城也不能、也不会对他说一个不字——第一次入得山门，第一次被邀请同场论剑，如若避战不应，作为一个剑道修士，作为青书尊者的道侣，从今往后，在云天宗众多弟子面前，叶孤城又要如何自处？
　　祝云岚的邀战，来得恰到好处。
　　给叶孤城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也给他和玄灵老祖一个观察、评判叶孤城的机会。
　　几乎转念便想通了祝云岚此举背后深藏的思量，叶孤城洒然一笑。
　　“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熟练地还以剑礼，白衣剑客右手轻轻摩挲腰间长剑——
　　“此剑名为‘飞虹’，剑锋三尺三寸，净重六斤四两，虽为凡铁打造，却也是叶某当年所能寻得最珍稀的海外寒铁精英。祝前辈若不嫌弃，愿以此剑应战。”
　　祝云岚闻言和善一笑：
　　“既为道友爱剑，岂有嫌弃之理？只不过，我之佩剑与青书的玄云同样，乃为本命法器，若以之应战，难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如此，今日我亦以凡铁打造之剑应战，且与道友约法三章——此次论剑，我们不论修为，只论剑心，如何？”
　　如何？
　　自是大善！
　　二人相商之际，玄灵老祖已挥手开启了院中阵法，一道青色屏障立时围绕祝、叶二人而起，将他们与玄灵老祖和宋青书分隔开来。
　　而屏障甫一生起，叶孤城便感觉修为为之一滞——心中一阵惊奇，仔细探查之下，竟发觉自己已是无法调动体内任何一丝真元，叶孤城眉梢微扬，神色却是分毫未变。
　　“祝前辈，请。”
　　“叶道友，请。”
　　话音才落，两道锋锐剑光便几乎同时冲天而起，一时之间，竟吸引了宗内无数目光降临……
　　***
　　“所以最后到底是谁赢了？”
　　“一定是祝师叔祖！听说宋师叔祖的那位道侣才结了金丹，哪里会是化神修士的对手？”
　　“可我听我师祖说，当日玄灵祖师洞府前是开了阵法的，硬生生将祝师叔祖和那位，呃，叶前辈的修为同时压在炼气初阶，祝师叔祖若想以境界压人，怕是有心无力吧？”
　　“咦？玄灵祖师开了阵法？那就是说不论境界，只论剑道咯？”
　　“那我也不看好那位叶前辈啊！祝师叔祖是何等惊才绝艳？那可是金丹期便练成了剑光分化的天才人物！祝师叔祖之后，能达到同样境界的，五百年间也才出了个宋师叔祖！这样的绝世剑修，岂会因为没了境界压制，便随随便便输给别人？我是不信的！”
　　“哎，谁也没说祝师叔祖输了啊！这不是不知道结果，才在这里跟你们打听么。”
　　“那我们也不知道啊！”
　　“不然……咱们去问问关师叔？”
　　“关飞白……关师叔？”
　　“除了他还有谁？”
　　“可……”
　　关师叔虽是他们师叔，实际论年龄却不比在场众多弟子大上多少。
　　许多弟子甚至还是与他同届入的宗门，只不过人家运气好，拜了掌教真人为师，可不是平白就比他们大出了一个辈分？
　　要说对关飞白，众弟子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不过他这人除了性子跳脱、爱闹腾了点，也没什么大的缺点，而且虽是师叔，平时却也没什么架子，许多弟子还挺爱跟他混在一起的。
　　不过……
　　“飞白师叔这人可不靠谱，别咱们消息没打听着，反被忽悠着替他背了不知哪里来的黑锅。”
　　“说的是啊，飞白师叔深受掌教真人喜爱，即便闯了祸，也有掌教真人替他兜着，可我们就不一样了……”
　　真要被认成关飞白的“同伙”，那他几个师兄师姐下手收拾起他们来，可不会手下留情——小师弟折腾不了，他的狐朋狗友还折腾不了么？
　　到时候莫名其妙就成了出气筒，可没处说理去！
　　“唉！不过就是想知道那日那场论剑结果而已，怎么就那么难呢？”
　　“是啊，明明师祖、师父他们都知道了，怎么就不肯告诉我们呢？未免太小气了吧！”
　　“就是……”
　　弟子们议论纷纷，可惜终究得不出个结果，最终也只能悻悻然散去了。
　　而被他们热议的两位中心人物之一，叶孤城叶大城主，此刻心情却十分美妙——
　　“师父说，阿城你入门之事便先不大肆宣扬了，待过段时日，宗门为我们举行双修大典时，再一起对外公布，如此既省了许多繁文缛节，又显得更为郑重其事——只不知阿城意下如何？”
　　叶孤城微微含笑，“但凭师尊吩咐。”
　　——能这样快便得到玄灵老祖认可，对他而言已是意外之喜，至于其他，与此相比，又有什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