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陆建正随身携一柄剑,郑吏士观之,与寻常剑很是不同,更短些,也更精巧些。
上回听同侪见陆建正生得细巧与他搭话,只听人家祭出那剑道:“我这剑可不一般,她乃三五雌雄斩邪剑中的雌剑,剑刻日月星辰之相,诛制鬼神,降剪凶丑,不在话下!”
郑吏士想:雌雄剑?那不是娘们唧唧的?男子汉大丈夫为何不用雄剑?
可他到底不敢问这话,之后一事,更是让他坚定在修行之人面前不得造次的想法。
*
各派轮番派弟子前来驻扎,可不仅为震慑外族,先前提过大唐能在这群狼环伺中屹立不倒,不受妖魔侵害,也多亏了笼罩大唐的结界。
像那黑熊精等生活在西番哈密国,是万万进不了唐地界的,若是强闯,只会落得被斩于玉门关外的局面。
因此,每派来驻守的弟子都属最能打的那一波,一棍子敲在妖怪脑壳上都不眨眼的。
郑吏士就见他前脚还在跟将士谈笑风生,背后却因有精怪强行冲阵大喊一声:“日你个仙人板板,吃我一剑。”用他那花花绿绿的雌剑把妖怪穿了个透心凉,这还不够,然后还用剑鞘往妖怪头上一砸,乖乖,脑壳都要给崩出来了。
众将士:“……”
失敬失敬。
那砸的还是个牛头人。
于是再也不敢说他那雌剑有什么了。
*
还没到大正午的,便听陆建正幽幽叹口气:“哎,不知今晚有何吃食。”
郑吏士:“……恐怕是豆酱配大饼。”
陆建正勃然大怒:“怎么天天都食豆酱配大饼,这玉门关就没别的能吃的吗?”
说话时一阵小风刮过,黄沙滚滚,偶有两只沙蜥探头。
郑吏士:“额……蜥蜴可吃得?有将士会逮沙蜥打牙祭。”
陆建正:“yue!”
郑吏士:哎,我也觉得很yue。
这九尺大汉若非是到弹尽粮绝实在无甚可吃的地步,是绝对不会吃蜥蜴的,他光想到蜥蜴的鳞片,那冰凉凉滑溜溜的触感,就要打个寒颤。
陆建正站了又坐、坐了又蹲,有段时间他还念口诀使那短雌剑悬停在空中,又颤巍巍地站了上去。
……然后被雌剑一把掀翻了。
陆建正屁股蹲摔得可疼,哎呦哎呦呼嚎个不停,将士们都不敢看他,生怕看了之后笑场,被记仇。
哎,罪过罪过,不能笑,笑了把人得罪了怎么办。
陆建正一跃而起,开始跟他那挑衅似的悬停在半空中的雌剑互喷,他说:“我试一下御剑飞行怎么了?你看雄剑多好,张师兄踩得溜溜的,要不是长安城内禁空,哪有五陵少年抢风头的余地,绝对是我等风头无二。”
可雌剑就是不给他上,站上去就把人掀翻,它也不能言语,就只是浮在半空中偶尔对陆建正抖抖,很是欠扁。
郑吏士:哎,都说名剑有灵,还得加一句物似主人。
陆建正跟雌剑互相对峙着,却见远方忽然有滚滚黄沙涌起,好似有庞然大物飞驰而来,郑吏士眼神一凛,大喊:“戒备!”那陆建正也不与雌剑斗嘴了,反倒是人剑合一,严阵以待。
他眼中甚至闪烁着点点光芒,似跃跃欲试,想要将强闯的妖物斩于马下。
却不想……
“停停停停停停停!”乘坐猫咪巴士的高长松与净尘,前者低伏身子,脑袋都快埋进毛茸茸中了,就怕被狂奔的乌云甩下来,后者倒是坐得直,可就像纸片人般,在乌云撒蹄子飞奔时被吹得东倒西歪,好像随时就会piu地一声栽进沙堆似的。
白仙且不谈,他的眼睛已经变成蚊香眼了。
白仙:好晕哦。
陆建正:“!”
他大喊一声:“来者何人!”
可恶,这大猫坐骑真的好帅!
想起才把自己甩下来的雌剑,他都要嫉妒地咬手绢了。
真的好想坐一坐哦!
第45章
郑吏士与另一将士双戟相交,呈“X”状拦在乌云前,气沉丹田道:“来者何人!”
乌云见此终于一惊,脚下强刹停在玉门关前。这一下可不得了,本就晃荡来晃荡去的净尘直接飞了出去,与他共命运的还有白仙,连带着高长松身上的包袱一松,往陆建正所在之处飞去。
论理说来,陆建正就差一剑劈下了,可那雌剑是有灵性的,感觉到白仙后一躲,让那白刺猬直挺挺地撞入陆建正胸膛。
陆建正:!
这就是心碎的感觉吗!
他要被撞吐血了。
也只有一直将头埋进毛茸茸的高长松幸免于难,可看他模样,也不大好,从乌云上摇摇晃晃下来,扶着堆砌城墙的岩石便“yue”。
这猫咪巴士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乌云本猫没受什么伤害,见人都从背上下来了,缩小形体,开始优雅地舔爪子。
哎,玉门关风沙好大,吹得他毛毛都要糙了。
郑吏士看得目瞪口呆,他在玉门关镇守多年,什么神仙人物没见过,还真是第一回见这样的。
陆建正躺在地上,心碎的同时深感羡慕嫉妒恨,却告诉自己:呵,看这惨样,我才不妒忌有狸奴当坐骑呢!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净尘,除却袈裟上沾满黄沙,他还算体面,尤其他那张面若好女的脸,岂是尘土能掩盖的?
只见他掸掸黄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僧净尘,受邀来参加唐国的水陆法会,这位是随同而来的友人高长松。”随后递上一应文书,以及他自己的度牒。
高长松又未加入佛教,自是无度牒的,于是他送上的是官府开具的公验,上说他是乌思藏昌都下古格镇高老庄人,家在高老庄世代务农,他改商户在古格镇经营云云,家世清白,无不良嗜好等。
这公验应递给陆建正看,只可惜他尚未从被痛击的苦痛中回过神来,倒是白仙,因以刺包裹柔软的腹部,又有肉垫做缓冲,没怎么受伤,忙从陆建正身上爬起来,奶声奶气道:“抱歉抱歉,多有得罪”。一溜烟地撤回高长松身边。
众将士:“……”
这都叫什么事哦!
好在修道之人以灵力粹体,已不算肉体凡胎,很快回血爬了起来,陆建正恶狠狠看了高长松等人一眼,一抹脸道:“速速将文书递予我看!”
他也很想吃那卡要,把这冲撞他的乌思藏一群人给咔嚓了,可陆建正想自己代表的是唐国的脸面,要有大国风范,万不能做这种事。
可他看高长松的公验,又看他身旁的白仙与舔爪子的乌云,终发现了问题,直接将公验一合,厉声道:“你是什么身份?”
高长松:???
陆建正说得有理有据:“按这文书,你该是随净尘法师一同来的,可你既非金沙寺弟子,又非佛门皈依弟子,甚是可疑,此外这俩妖。”指向白仙跟乌云,白仙当即一惊,浑身上下的刺又张开了,看得陆建正胸口隐隐作痛。
“莫非是你坐骑?”
高长松被盘问得面色发苦,这……听来是很有问题,可他该如何解释?
还未等他想出理由,从不打妄语的净尘便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十二郎乃是我好友,他为道门修行人士,乌思藏为佛国,道门不兴,此番随我来是想看那长安城举办的下元法会。”
噼里啪啦全交代了。
高长松:……行吧,交代了也没什么。
陆建正听后却露出了犀利的眼神道:“你皈依的是何派?”
高长松:“……是灵宝派。”还在对方犀利的眼神下展示了灵宝派的玉符。
陆建正这才愿给高长松他们放通行。
这里通行办得快,只需在乌思藏出的文书上加盖章,表他们审核完毕,之后便会放行。
待他们入长安后,才需办“过所”,其作用与现代护照肖似,迟“过所”可在长安停留三十日,若要延期,三十日就得去官府申请一回。
陆建正看高长松背影,嘀咕道:“何时灵宝派人往乌思藏去了?”那是佛国,他们道门人向来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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