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能想到的,不过是让自己找到荒霸吐……那个酿成了那场爆炸的罪魁祸首,让这个他和保罗产生争执冲突的、被对方视为同类的弟弟……亲手杀死自己。如此,才能赎罪,才能复仇——对杀死保罗的这个罪恶的自己复仇。
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为了夺取荒霸吐的力量,只是想找到理由,死在对方手里,去见保罗罢了。
可是就在他的计划刚刚进行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冒出来告诉他,保罗还活着。那张照片他不敢去鉴定,或许是因为内心里深怕这张照片是假的。
他宁愿相信是真的。
照片里的保罗,和他印象中那个十九岁的青年不一样,他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圆润的眼角变细了,头发长了一点,高了一点,也瘦了很多。照片里的他在笑,但做过他教导员的兰波很清楚,那不过是一张对外人使用的面具罢了。
保罗·魏尔伦原名黑之十二号,是名为牧神的研究员制造出来的人工生命体,他生来就有感情缺陷,无法理解人类的复杂感情。他的脑回路就是一条直线,在对方眼里没有灰色,只有纯粹的白和黑。
也因此,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就显得尖锐和狭窄。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面上在笑心里却在诅咒,为什么有些人明面上看着针锋相对私底下却互为理解。
就跟他对食物的态度。
梅子是酸的,他尝不出酸后回甘的甜味。
洋梨是甜的,他尝不出皮的苦涩。
说到底,魏尔伦并不是纯粹的人类,他的世界非常简单。而他所对外表现出的一切:高超的审美、优雅得体的谈吐、高贵的气质、迷人的笑容……都不过是兰波手把手教他,让他记住后模仿出来的人类的举止。
而照片里的魏尔伦,看起来融合世俗,实际上却是用虚伪的感情将自己包裹起来,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人。
他过得一点都不好。
兰波光靠那张照片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好想他,我恨不得冲到他面前,跪下来跟他赎罪。即便是亲手被保罗所杀也甘之如饴。
兰波无法原谅自己杀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现在,他找到了一条对自己复仇更好的未来。比起死在荒霸吐的手里,死在魏尔伦的手中才能甘心。
他放弃了之前的计划,而现在,只需要从貌似知道许多的南森太一口中得知对方的情报即可。他没有那么多耐心自己去调查,于是选择了最快的捷径。
“回答我,南森太一。”兰波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南森没有放过兰波一丝一毫的情绪和神色波动,沉浸在忧伤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的兰波,也没有收敛自己的情绪。
这个男人已经放弃了武装自己,他将自己丰沛的情感显露出来,好似觉得收敛这种情绪是对魏尔伦的一种不尊重,是对他们感情的不尊重。
南森道:“他以为你死了。”
兰波愣了下。南森继续道:“他无法接受你死亡的真相,于是脱离了法国,成为了一名在欧洲闻风丧胆的刺客。他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雇佣,只是随心所欲的杀人。不管是普通人、异能者、商人、平民或者是女王,他都杀。就像是一种孩子气的泄愤般,屡屡犯下重案。就像是为了抒发心中的情感——‘为什么我的搭档死了你们却还能活着’。”
他的语言带着主观的情绪色彩,但比起平直的阐述事实,这样的形容反而更能触动兰波。兰波微微眯起眼睛,黄绿色的眼眸闪烁着泪光,他看上去就像是心灵被重创一般。
他再开口时,带着哭腔:“保罗……是我的错。我当初都做了什么……”
悔恨如潮水一般的冲击着兰波的心灵。他仿佛能够听到深爱的挚友在哭泣、在哀嚎、在他耳边撕心裂肺的怒吼着,询问着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他。
兰波以为魏尔伦是恨透了自己,但他从南森的话语里,却听出了另一番的意思——保罗也在思念着我么?他是通过这种宣泄的方式,来为我祭缅么?
南森:“……”
说实话,他挺无语的。在他的述说里,保罗·魏尔伦可谓是无法无天的暴徒,被他杀死的人何其之多,他就是一个没有底线可言的冷血杀手。
但这确实也是大众对魏尔伦这个暗杀王的评价。如果说一个杀手是受到雇佣,为了钱去杀人,这反而好理解得多。世人会憎恨这种杀手,但同时也会觉得这种行为逻辑合理,背后出钱的人同样是可恨的。
可保罗·魏尔伦不一样,他就像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玩弄他人的性命,没有原则没有原因的就杀人。而且偏偏他很强大,一名失控的超越者是非常危险的,除非真的惹到了大国的逆鳞,派出同样是超越者的人去解决掉他,不然魏尔伦就是一颗被置放在闹街地面下的核弹,随时可能会将民众卷进去,死伤无数。
但同时,杀死一名超越者的代价也是非常的庞大,哪个国家会愿意在不涉及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去杀另一个超越者呢?他们派人去,要是不小心折损了自家人怎么办?
超越者数量就那么多,每一个都是国宝级的存在啊。
况且,既然是被视为人形核武的存在,超越者之间一旦开战,势必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社会影响。也正是因为如此,魏尔伦才能如此无所顾忌多年。魏尔伦没有顾虑,但其他人有。
可兰波……听到魏尔伦犯下的诸多罪孽,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心疼、懊悔,而没有因为对方这种行为而露出不赞同或者愤怒。
——嘛,异能者就是麻烦。
——难怪特务科里都说,异能者的思维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也确实,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还遵循着条条框框的规则,被道德伦理束缚,未免也太把社会和普通人本身当回事。
超越者不是一般手段能够驾驭的。也不是一般国家能够掌控的。
南森没有表现出心中的所想,而是顺着兰波的思维方式说道:“魏尔伦先生对您的感情如此深厚,即便旁观者也会赞叹你们之前的爱情。”
——就拜托你们两个赶紧手拉手,麻溜滚远点,不要来祸害日本了。
南森太一可没有那么大的底气,觉得自己能够利用这件事来试图掌握兰波这张牌。对方毕竟是法国人,心中存着母国,且拥有着这么强大的力量。
如果一直隐姓埋名还好,如今恢复了记忆,肯定是要回法国去的。法国用了多少手段才驾驭住这张牌,这名超越者不可能会轻易的抛弃母国和自己多年的信仰。
那么,这种人怎么可能留得住?
而且他还绑定了暗杀王,继续留在横滨,除了酿造出足以吞噬这座城市的灾难外,没有益处。
法国是五大国之一,日本不过是区区一个连主权都不完整的战败国罢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然而……
兰波愣了一下,歪着头疑惑的道:“爱情?”
南森也跟着他歪头,道:“有什么问题么?你们不是恋人么?一人死了,另一个人疯魔,可歌可泣的悲剧爱情故事。”
兰波重复道:“爱情?”
南森:?
兰波:“在你们眼里,我和保罗是这种关系么?在、在世人眼里……竟然是、是这种关系吗?!”
他像是听到了一件足以让他震惊得大脑发晕的爆炸性新闻,嘴上如此喊着,但他的脸和身体,却都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比起之前那个一直眉眼带着抹不开郁色、阴沉消沉的人,如今的他看上去生动多了。
兰波,别开脸,却悄悄的斜瞄着南森,带着点羞涩的询问:“是、是保罗对外界这么说的么?”
南森:“……”
他用有史以来最严肃、最庄重,最有可信度的表情道:“是的!”
并收获了一只从头红到脚的兰波牌红苹果。
南森:……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而且,似乎找到了一点掌控这张牌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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