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已经没有办法再考虑别的了。
他甚至没有管身后夏油杰的呼喊,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神明跌跌撞撞地闯进家入硝子的房间。
“悟,我无能为力。”家入硝子看着自家同级怀里面色苍白的人,犹豫再三后还是摇了摇头,“老师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因为受伤,是因为他的身体自行在崩溃,这已经不是反转术式能够缓解的事了。”
“你不是说他能通过摄取咒力来维持吗?硝子!”五条悟缓缓抬起了头。
“把我的咒力全部给他。”
“悟,现在咒力已经没有用了。”家入硝子看到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猩红如血的绝望。
“对不起,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
“从我第一次给老师做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老师他现在的状况,溃散消失其实是迟早的事,摄入咒力其实只能勉强维持平衡——”
“为什么不告诉我!”五条悟的声音嘶哑得,像是每说出一个字都染着粘稠的鲜血,“家入硝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家入硝子颤抖着后退一步,“悟,我不能看着你发疯,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老师离开,我太清楚你了,你受不了的……”
“所以你就要让我现在面对这一切是吗!”五条悟抱紧了怀里的人,滚烫的泪就这么从他的眼里落了下来。
“镜大人!”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猛地窜到他手边。
五条悟低下头,六眼告诉他这是跟随在神明身后的从者。
“你知道方法的吧!”五条悟猛地抓住了对方。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管不了了,苍天之曈无法看到拥有者的因果,作为苍天之曈真正的主人,五条悟看不到能将他的神明挽留在身边的办法:“你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一定知道有办法能救他的对吧!”
“你有办法的对吧!”
“镜大人这么虚弱的原因,是因为他失去了自己的本体。”兔子阿律强忍着被咒力压迫的不适感解释道,“六眼的拥有者,你也能察觉到不是吗?现在的大人只是一个灵体,他封印了自己的记忆和绝大部分的力量,这才勉强稳定住封印修罗鬼狱后受创的灵体,这也是他需要吸收咒力的原因。”
“我不想听别的,我只想知道,怎么救他。”
“方法确实有一个。”兔子阿律抬起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这样说道,“但如果我是镜大人,我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去做这件事。”
“我只要你告诉我。”五条悟一把揪住了兔子的耳朵,眼里的冷光锋芒带血,“做不做是我的事,你只要告诉我就足够了。”
“那好吧。”阿律说着叹了口气。
“要让神明大人恢复,就要取回大人留在修罗鬼狱的身体。”阿律说着在地板上用爪子画下了一个三角形的咒纹。
“你的眼睛是打开修罗鬼狱的钥匙,而取回大人身体的关键,就是找到封印的替代品。”
“我想你应该猜到方法是什么了。”阿律抬头看着面前人苍蓝如海的眼睛,沉默一瞬后一字一句地开口问道,“神明的身体对于整个封印来说是相当于阵眼一样的存在,但这并不是不能替代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这次遇到的事件,背后的操纵者就是那位被封印千年的祸津神。”
“所以——五条悟,你敢弑神吗。”
“天道五逆罪里,弑神是最重的罪名。”
“你敢堵上自己的灵魂和永生永世的轮回,去背负弑神的罪名吗。”
第44章 成为疫病神的第十一天
吉野顺平接到电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傍晚。
正值高峰期, 车流艰难缓慢地动。
下了出租车,吉野顺平骑着公共单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学校。
他从来没有这么多力气,他不知疲倦地飞快地骑着, 风吹起他的发, 吹痛他眼里酸涩的泪意。
归心似箭, 酸涩的泪意却越发强烈地盈满全身,吉野顺平不知自己是怎么扔了那辆单车,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撞了一路的人,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高专的走廊,路过的夜蛾校长似乎对他说了什么, 而他恍若未闻转身飞蹬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
他最后停在了治疗室前。
半掩的门扉, 门外站着的人全都是一副不敢言语的沉痛模样。
吉野顺平站在门边向房间里望去,五条老师背对着他一动不动,被他抱在怀里的人面色苍白, 纤细孱弱得就像是一缕轻烟。
吉野顺平的手按住了门,脑海中的冲动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冲进去, 可身后的人却拉住了他的手。
是家入硝子。
“顺平, 别过去了。”家入硝子拉住了面前的少年,“让悟他们静一静。”
“家入小姐……”吉野顺平的眼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家入小姐你的术式那么厉害, 你能想办法救老师的对不对!就像当初您救我的时候那样——”
“顺平, 那时候救你的,不是我,是风间老师”
家入硝子的一句话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您在说什么……”吉野顺平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您是在骗我对不对……”
“抱歉, 顺平, 但这就是事实。”家入硝子伸手关上了门,“反转术式对无为转变没有效果,那时候的你已经死了,是风间老师以自己的眼睛作为代价用附灵术式救了你的命。”
“因为害怕你知道后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所以学校商议后决定暂时不告诉你这件事。”
……
沉默,像是有形的手。
雾气般粘稠的黑暗化作层层蛛网,悄无声息地把在场的人缠绕其中,逼仄的钝痛,无法呼吸。
吉野顺平感觉自己就像是陷进了一个可怕的沼泽,他拼命地想要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断坠落。
他哭了。
双手捂着眼睛,酸涩的眼泪就这么落下来,从无声地啜泣逐渐变成声嘶力竭的流泪,以至于世界都是模糊的一片。
“家入小姐,你知道这世界上最绝望的事什么吗。”
“我曾经以为孤身一人就已经够可悲了,我害怕死,害怕痛,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吉野顺平挣扎着抬起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得到的和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在面前失去。”
“家入小姐,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痛恨过我自己。”
那是怎样惨痛悲戚到极致的声音。
吉野顺平睁着双眼,滚烫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老师离开后的每一天,我躲在地下室里一个人看着老师给我买来的影片,心里想的都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总是要是我能代替老师去死该多好,要是那时候我没有相信那个咒灵说的话该多好。”
少年的声音嘶哑,满脸狼狈的泪水,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会从喉间,淌下粘稠剧痛的鲜血。
“都是我的错。”
“顺平,因为他是你的老师啊。”家入硝子轻轻搂住了小孩的肩膀,“因为他是你的老师,所以他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学生出事。”
不只是你,在他还是神无月镜的时候,他也曾经像这样用尽全力保护他的学生。
他从来都是那么温柔,温柔得有些时候又让我觉得他真的太过残忍。
可因为他的温柔,谁都无法对他的残忍报以怨恨。
“硝子。”是五条悟的声音。
治疗室的房门被打开,家入硝子看着从中走出来的五条悟,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话。
“杰,你在这里帮硝子照顾镜吧。”五条悟看向一旁的夏油杰,“我去薨星宫找一趟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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