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立迦勒底(413)

　　事到如今，再去猜测这只怪我出现的原因已经没有意义了。十几层楼那么高的生物近在咫尺，显然正打算将他们当做今天的一盘菜。
　　人类渺小又脆弱的身体，在那样的怪物面前没有丝毫抵抗能力。潜藏在阴影里的三人对视一眼，缺了一条手臂的男人便主动走出阴影，出现在迦勒底三人的视线中。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将那个受伤的人留下来作诱饵，另外两个人趁机逃跑。”下巴有一圈胡子、外表年龄足以当父亲的男人看着他们，说：“至少这样的话，还能有两个人活下来。”
　　残酷的选择，但至少有人能够继续活下去。而也正是依靠这样不近人情的方式，他所在的人类聚落才能在别的地方每年都要死一两百人为代价时，他们两年却只死了47个人。
　　面对那只人类绝对无法对抗的怪物，男人显然斌不介意让藤丸立夏成为即将牺牲的第48个。而若是他们不愿意，男人自己则会成为第48个牺牲名单。
　　无论怎样选择，牺牲总是在所难免。
　　毕竟这就是孱弱到连被使用魔法都无法感觉出来的、人类生存下去的办法。
　　“我不要。”
　　藤丸立香摇摇头，橘发金眸的女孩子在这个阴影笼罩的地方简直就像太阳一样。她眼神坚定，健康而充满活力的身体毫不犹豫挡在了弟弟前方。
　　“这种以‘牺牲’为前提的选择，我不要！”
　　男人皱起眉，对立香大声吼道：“别任性！即便那家伙只是【妖魔种】的下等妖魔，但你就以为人类能够对抗它了吗？！”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而且还想让他牺牲的男人，藤丸立夏在意的却是对方大喊时透露出来的关于敌方怪物的情报。
　　——妖魔种。
　　那个瞬间，藤丸立夏的脑中快速转过数个念头。然后他抬头看向姐姐立香，虚弱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宛若在昭示胜利的微笑。
　　“姐姐！那家伙是【妖魔种】！快让对魔性特攻的从者出来！”
　　接到提示，藤丸立香不再犹豫。若是眼前能够追踪魔力进行攻击的怪物不止一只，那就将它们全都解决掉——
　　“赖光！！！”
　　“是的～，妈妈我随时都会回应Master的呼唤哟～”
　　笑容温柔甜美的女性应声出现，尾端束起的长长头发则从她肩膀侧面的甲胄滑下。雅致而美艳的女人站在藤丸立香前方，与她面对御主时露出的母爱笑容不同，注视着敌人的源赖光却流露出了比什么都要可怕的气势。
　　与此同时，藤丸立夏也透过契约，让阿拉什射|出用魔力凝结的箭矢，将那头被他引走的妖魔与他们此刻面对的妖魔聚拢在一起。
　　按照这个世界人类的常识来说，光是要从一只妖魔手里逃出生天就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奇迹了。但藤丸立夏却主动唤来了另一只，作出这种与自杀无疑的决策。
　　“你们疯了吗？！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藤丸立香打断男人的话，说道：“赖光就能把它们一口气解决掉了！”
　　Berserker职介的源赖光弯起嘴角，魔力外放而形成的雷电则从她身体周围四散飘溢。通过神鸣显现的四天王的武具从她手边出现，发动技能[神秘杀手]的源赖光则毫不犹豫欺身上前。
　　“呵呵……啊哈哈哈哈！无名小卒，化为尘土吧！『牛王招雷·天网恢恢（Gooushourai Tenmoukaikai）』！”
　　那是能将战场整个清扫掉的宝具。
　　在Berserker源赖光发动攻击后，被废弃了的这个建筑物都被魔力的洪流卷入，包括那两只曾经意图伤害人类御主的下等妖魔，全都化作类似黑灰一样的粉末消失。
　　橘发少女看了眼这片被肃清的空间，转身对缺了一条手臂的男人说。
　　“一味逃避，祈祷对方放过自己是没用的。因为你看，只要先消灭掉敌人的话，我们就谁都不必牺牲了。”
　　这是犹如梦境一样的话语。
　　是天真且理想化到极点的观念。
　　然而它们却在藤丸立香展现出的力量前，具备了在这个残酷世界里，支持他们不牺牲任何人的底气。
　　“首领，如果他们可以加入我们群落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伊旺。”
　　带着另一个人从阴影里走出的里克，对那个先前已经做好牺牲准备的男人摇摇头。
　　“使用魔力会招来敌人，更何况刚刚战斗的威力你也看见了。我们群落里都是弱小的人类，一旦发生战斗，谁能保证不会有人被牵连进去而丢了性命。”
　　魔力在这个世界是双刃剑——它既能给人保护自己的力量，也能给人带去伤害别人的力量。
　　“兽人种也好，机凯种也好，地精种也好，森精种也好……任何一个种族的人，都能将我们人类蹂|躏|致死。这个不讲理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光是让所有人活下去就要竭尽全力。若是需要冒着将他人生命放在风险上考量的话，我会选择拒绝他们。”
　　尽管是个会在关键时候让同伴主动赴死的男人，但单从里克能将他们群落牺牲的人类数量在两年内压制在50人以下就可以看出，如非必要，他会愿意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没关系，我能理解。这是个相当理智又正确的选择。”藤丸立夏揉着自己胸口，微笑着打破由里克话语间接制造的凝重气氛。“事实上，就算你们邀请我们加入，我也会劝说你们打消这个念头的——我和姐姐还有玛修之所以会拥有这份足以对抗敌人的力量，全都是为了打倒某个将我们的世界险些毁灭掉的敌人。为了与它战斗，我们的战场肯定会沦为比现在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环境。所以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牺牲，我们是不会加入任何一个人类群落的。”
　　说到这里，藤丸立夏补充道。
　　“不过不加入，并不代表我们就不能是合作关系或是同盟了。如果各位愿意时不时给这里运送些食物和饮水的话，若是你们的群落出现像刚才那样无法对抗的怪物，我和姐姐都会很乐意前去给你们提供帮助的。”
　　“……在这里？”
　　“是的。我们打算将这里做成一个临时据点。而且也没人规定说，不加入群落就不能提供帮助……吧？”
　　两个聪明人对视片刻，里克便招呼伊旺和他以及另外一个人转身离开。不过在临走之前，他拉下面罩与防风镜，对藤丸立夏点了点头。
　　“五人份的食物和饮水，下次过来的时候会送给你们的。”
　　“三人份的就行了。”藤丸立夏笑眯眯的补充道：“另外刚刚姐姐发现的地图，我也会誊抄一份给你们的。”
　　“……那个机器刚刚不是被那女人的攻击卷进去而砸烂了吗？而且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也想要地图？”
　　“虽然是被打烂了，不过我看地图的时候已经把它记下来了。只不过注释的文字我不太懂，估计誊抄的时候会有点错字，但我想这个你们应该不会介意。至于为什么会知道——其实在摸那个装置的时候，连接处的电线还有点发热，所以我猜你们应该前不久才使用过它。”
　　“………………我们走了。”
　　里克看着笑眯眯的人畜无害的藤丸立夏，沉默片刻后便将面罩与防风镜重新戴好。他对伊旺和另一个人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后便离开了这里。
　　不过在他离开的瞬间，里克藏在防风镜片后的眼睛里却多了点类似找到棋逢对手的兴奋，以及多了个可靠盟友的愉快。
　　——会变的吧。
　　外部地表飘扬的黑灰宛若终年不止的大雪，作为这个世界仅存的怜悯，它们在带来灭绝地表一切动植物生存的打击下，却能屏蔽魔力感知不让其他种族察觉到人类。
　　身边的同伴跟在他后方，准备一同返回深藏在地下洞穴的人类群落。里克看着黑红色的天空与落下的黑灰，面罩下方的嘴角却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虽然不明白那三个人是怎么回事，但……这个世界的惨状，说不定会得到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