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象马甲号是究极BOSS(111)
站在他面前的生物绝非人类。
公爵胆寒地猜想道。
“我找希德·切尔特,”青年的语言如他的威严一样冷漠,叫人心生恐惧,“他应该叫这个名字。”
公爵小心翼翼地询问:“犬子正在养病。您要将他带走吗?”
那维亚偏脸瞥他一眼,公爵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低下头,亲自为这位不怒自威的来客领路。
那维亚走入希德的房间时,他看到的是由一件毯子裹成的团子,枕头小小地陷进去一块,银光熠熠的头发铺在床单上。
从发丝的间隙中,可以看到烫得通红的脸颊。
那维亚很确定,这个安静得仿佛橘子蛋糕的小朋友,就是前几天把他的神殿搅得天翻地覆的魔王。
他将希德从床上抱起来。
侍立一旁的女仆长着急道:“少爷发高烧了……”
公爵悄悄瞪她一眼。女仆长赶忙噤声。
那维亚用手臂托住希德,另一手中化出一簇火焰,液体状的水晶逐渐将其包裹。
他将水晶球扔到希德怀里。
希德碰到这颗暖烘烘的球,下意识把它抱在手里,舒服地吐了口气,往那维亚的颈子上蹭了蹭。
公爵从余光里觑到养子以下犯上的举动,急得几乎眼冒金星。公爵想将希德从梦中喊醒,让他赶紧从神使的臂弯里爬下来,跪在地上请罪,却又担心神使会憎恶他的声音。
——至少这位新来的先生表现出来是这样的。
好在神使似乎不在意光明之种出格的举动,调整姿势,开始问话。
公爵赶忙收起多余的心思,恭恭敬敬地应答。
……
希德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肤色黝黑的少年坐在他床边,脑袋歪在一边,涎水从嘴角淌到了肩上。
看样子他已经睡了很久。
希德起了身,环顾四周。
房间里的壁炉烧着柴火,地上满铺暗红色的天鹅绒毯,角落里放着一些毛绒玩具,侧面开着两扇镶嵌彩色琉璃的落地窗。
虽然壁柜与吊灯没有镌刻帝都贵族那些花里胡哨的图腾,但不管是从哪个角度评价,这都是一处决不下于切尔特府邸的奢侈洋馆。
帝都有这样的人家?
他疑惑地想着,推了推少年的肩膀。
少年睡得很沉,纵使被惯性连带椅子拽倒在地,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希德掀开被子。他发现地上放着两只绒毛拖鞋,并不是他在切尔特府邸的那一双,全新,但很合脚。
他穿上拖鞋,推开门,走出卧室。
走廊上亮着两排火焰壁灯,他循着亮光走到主厅。红木沙发上,一名青年正在看报。
一见到他,希德死命往大门的方向冲。
青年听到动静,打了个响指。
希德好不容易摸到门,忽然听见金属撞击的清响。
他尝试着转动把手,脸色煞白。
大门锁了。
他听到男人的脚步声,回过身,正要往旁边逃,却给男人揪住领子。
“在我跟前耀武扬威的劲呢?”
男人靠近希德时,那股无上的威压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希德打了个抖,眼前浮上一层水雾。
那维亚:“说话。”
“对不起。”希德低着脑袋,细声细语道,“我会擦干净的。”
“知道我是谁了?”
希德偷偷看他,点头。
见到那维亚的瞬间,希德就知道他的身份。
传闻中喜怒无常、锱铢必较、嗜杀如命的黑暗神。
希德还知道,自己被切尔特家族收养,未来就是要被献祭给黑暗神的。
那维亚的水晶球拥有治疗一切疾病的魔法,希德很快就回想起在他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闯的居然是他父主的地盘。谁知道黑暗神殿那么好进的?
希德一边害怕,一边在心底嘀咕。
那维亚放开希德的领子,叫他站好。
“你叫什么名字?”
“希德·切尔特。”
那维亚顿了一下。
小孩子说话还带着令人烦躁的奶音,他居然差点没听清楚。
他又问:“父母给你取的?”
希德摇头。
“以后,你就叫作希德·那维亚。”
希德盯着地板,不吭声。
那维亚等着希德开口,直到他差点失去耐心,才听到一声很轻的“好”。
……
那维亚命令切尔特公爵在帝都找了一处宅邸,将希德安置进来。
后来,他想到照顾小孩子不能没有仆人,却又不希望素不相识的凡人踏足他的领域,索性把呆在黑暗神殿吃草的阿诺德叫了过来,将它变作人形,让它当管家。
阿诺德既没有当管家的经验,又很馋。那维亚就在它身上下了禁咒。
如果这头管不住嘴的龙企图瞒着自己吃掉光明之种,就会沉睡三天三夜。
帝都只有供学龄前后的平民孩子念书的学校,贵族出身的孩子在进入帝国学院就读前,一般都会请专门的家庭教师教导魔法、常识、天文地理等知识。
同样,那维亚不想其他人类踏足自己的领地。
他准备自己教。
帝都贵族之中,父母长辈亲自负责子女功课的情况并不少见,诸如一些注重家教与礼仪的魔法世家,会经常将子女带在身边,通过言传身教将谈吐、法术与学识灌注到晚辈的脑海和骨髓之中。
黑暗共主已然度过数万年的光阴,上天偏宠的智慧赋予他过目不忘的天赋。
——不过,那维亚一开始并不打算认真地教导希德。
他只是觉得自己看上的宝物放在别人那里,会很膈应。
转变发生在不久之后一个阳光和煦的日子。
希德精心筹备了第一次逃跑。
那维亚一天当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府邸里,看管他的只有阿诺德。
而希德已经摸清楚阿诺德的脾性。
这头龙很傻。就算知道只要垂涎他就会中魔咒,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望着他流口水。
希德在院子里散步时,假意将一副盔甲的头盔碰倒了。
半旧头盔顺着草丛滚落到阿诺德脚下。
希德低头,匆忙去捡。
这几天希德一向安分守己,十分文静,连话也很少说。
阿诺德便以为光明之种惧怕它和它的主人,不敢轻易做违背它主人意愿的事。
此时见希德冲它跑过来,阿诺德当即一愣。
光明之种浓郁的香甜气息攫住了它所有味蕾。
黑暗角龙心花怒放,撑开肉翼,冲希德扑上去。
在它亮明獠牙的同时,它的意识瞬间被魔咒束缚。
阿诺德在希德眼前栽倒在地。
希德将头盔从地上捡起来,把粘在上边的灰吹掉,放回原位,才开始翻墙。
后院的墙砌得并不高,只当用以装饰。希德个子小,仍旧勉强爬了上去。
他坐在墙头,看着墙外的地面,心底有些害怕,往地上扔了一个泡沫光甲,闭着眼睛跳下去。
好在没有受伤。
这五年之间,希德大部分时间都在切尔特庄园度过,不太熟悉帝都的道路与人情。
他从洋馆里逃出来,没多久就迷了路。
其实希德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他不清楚切尔特府邸的位置,黑暗神在他的后颈里种植了标记。只要那维亚回到洋馆,自然会发现他跑到了哪里。
天上下着雪,希德裹紧围巾,走在街上。
路边马车扬起的雪尘扑了他一脸,许多行人的目光落在他周身。
帝都离落单的小孩八成都是离家出走。
希德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凯莲娜和切尔特夫人正在逛街。
希德冲过去,抱住切尔特夫人的腿,喊:“母亲。”
凯莲娜吓了一跳,将他一把推开。希德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喊谁母亲?”凯莲娜皱眉,“你早就被父亲除名了!”
“凯莲娜。”切尔特夫人轻声呵斥了女儿。
她不知道神使对于希德的态度如何。
如果光明之种能讨那位深不可测的先生开心,也许她的前养子还可以再风光十几年。
切尔特夫人思索片刻,向希德露出疏远而不失慈爱的笑容:“正如凯莲娜所说,请叫我夫人,希德。”
神使指名让希德离开切尔特家,他们得先于希德划清界限。
希德自觉往后退,和切尔特夫人与凯莲娜保持距离。
这句话比公爵告知他的真相更令他失落。
原来他被那维亚拐走,切尔特一家是知道的。
“你偷溜出来了?”夫人优雅地蹙眉,“那位大人会不高兴的。”
凯莲娜甩着夫人的胳膊,软声撒娇:“母亲,我们快些回去吧,布朗先生要等急了。”
布朗是凯莲娜的钢琴老师。据说学习乐器能够陶冶淑女的情操。
希德站在原地,默默望着她们离开。
他一回头,看见那维亚站在不远处的街角。
那维亚从希德遇到切尔特夫人时就在这里,安静看着。
希德低头瞧了瞧地面,从旁边的草丛拾起一团雪,往那维亚扔过去。
他力气太小,雪团在接触到那维亚的衣角前就重新落回地上,散成一团。
那维亚来到他跟前,要将他拉回去。
希德躲开他的手,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洋馆,那维亚掏出钥匙转开门锁,看见希德还站在栅栏边上,往院子外面望。
他说:“过来。”
希德站在原地不动。
那维亚蹙眉,走上前去。
阿诺德刚从屋里探出头,看到这幅可怕的景象,赶忙跳到树后面躲起来。
它的主人看上去像是要吃人。
希德余光瞥见那条龙颤巍巍的影子,心里更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