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型关节(15)
眼前的一幕,令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地摔倒在地。
垂帘后,如同记忆中一样是一间空旷的雕刻工作室,地板上还散落着一些雕刻的工具和部件,光是这些当然不会令邵钧大惊失色,令他震惊乃至恐惧的是,房间靠里处有七座与曾经袭击过他的怪物相貌相似的等大雕像。
那些雕像,除了其中一具完整无缺外,剩下的每一具虽然状态各异,但都描绘了极其可怕的死相,或是头颅从面部被完全打开露出其中的大脑,或是前胸直至腹部如同取掉箱盒的盖子一般被去除露出其中极其逼真的内脏等等,它们的形象太过可怕,以至于邵钧都已经失去了仔细观察它们的勇气。
他坐在地上,侧过脸盯着地上的绒毯急促地喘息着。突然对做出这些雕像的姚英逸感到恐惧。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些都是姚英逸的作品,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做出这样的雕刻?
这些雕刻的恐怖程度已经不能用离经叛道的先锋作品来解释,只是一眼就能感受到从雕刻中所显露的浓烈恶意。而且它们如此真实,如此恐怖,甚至让邵钧有种错觉这都是将那些怪物活生生杀死后所做的标本
如果这是真的,邵钧哪怕一秒都不敢在姚英逸身边生活。他不敢去猜测:如果一个人的行为超越人类之后,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然而下一刻,回忆携带着大量画面撞击进邵钧的大脑,轻易为姚英逸洗清了罪行。
邵钧的脑中闪现了大量场景,它们无不都是与那些雕像息息相关。他心中尖叫着躲避这些回忆,但最终依然只能眼睁睁地以第一视角看着那些怪物被活生生地开胸、解剖,最终变成邵钧眼前的雕像。
那些画面太过冲击恶心,邵钧只觉得胃里翻涌,随时都可能吐出来。
但比起这些画面本身带来的冲击,邵钧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自己过去真的只是哥哥的雕刻助手,最多只有些喜好收藏古书的习惯吗?
他抬起自己的双手,无法相信自己可以做下这么可怕的事情。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邵钧突然失去了对于过去探知的任何兴趣,他只想赶快逃离这个房间,逃离关于自己过去的恐怖可能。
然而就在他颤颤巍巍地站起,颤抖着手拉好窗帘,转身就想逃走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柔地,略带哭腔的呼喊声。
那个声音喊道:“钧钧。”
邵钧停下了脚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三个人6
这个声音虽然酷似哥哥,但邵钧知道这不仅不属于哥哥,还是那个怪物的声音。
理智在他的头脑里嘶吼让他立刻转身离开,锁上门回到安全的阳光下,但是感性却在劝说他循着声音而去。它劝说着:既然那个怪物第一次并没有伤害你还主动给了你钥匙,它显然并不会伤害你。如果因为恐惧而错过眼前的这个机会,也许你终生都会活在自我怀疑之中。
邵钧向外走了两步,然而就在跨出大门的刹那,最终还是转身向房内走去。
声音是从房间深处传来的,他穿过书架与黑色垂帘的中间通道一路向里,很快就走到了房间的尽头。然而那里只有一套看起来年代久远的木质桌椅,并没有那个怪物的存在。
它已经不在了吗?
邵钧左右观望,依然没有发现那个怪物的身影,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鼓起勇气再次拉开垂帘查看,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改而犹豫是否开口呼唤那个怪物。
不过并不等到他开口,一卷绷带就从木架那侧快速地滚来,一直撞到邵钧的脚才停止。
是那个怪物给自己的?
邵钧弯腰捡起了绷带。
手中的绷带卷虽然一眼就可以看出并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但是似乎是保存不当的缘故,绷带的截面以及外侧的绑带已经微微泛黄。
可就这么一卷绷带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钧反复查看,还拉出了一段绷带,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就当邵钧打算开口询问时,规律的滴滴声从那一排排的木架后传入他的耳内,这就像是一个信息——邀请他去往那处。
他握紧手中的绷带,循着声音走去。
奇怪的是那滴滴声并没有因为邵钧穿过越来越多的木架而变得更加清晰,相反当邵钧真正置身于木架之中时,他有种错觉,那滴滴声根本不是从那一排排的木架之后传来,而从他自己的身体里。
于是,在穿过不知是第几排书架后,邵钧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原地闭上了眼,仔细聆听那个规律的滴滴声响。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已不在木架之间,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出现在了一个病房之中,而刚才发出邀请的那个怪物正站在房间的最里处、病床的另一侧。
邵钧边猜想这种奇异的场景切换也许是自己又陷入了回忆或者幻象之中,边打量起这个房间向病床走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被绷带缠绕的人。
考虑到这个人几乎没有胸,邵钧觉得这也许是个男人。
那个人口鼻处扣着氧气罩,身上贴着许多邵钧看不懂的仪器。此前邵钧听到的规律滴滴声,有些像是这个人的心电监视仪中传来的。
邵钧走到病床边,刚想和那个怪物对话时,病床上的人突然挣扎着弯曲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小指。那弯曲的幅度极其微小,若不是邵钧恰好扫过他的手指,不然根本无法察觉。
可就算如此,原本站着的怪物却好像理解到了什么。它丝毫没有理会站在病床另一侧的邵钧,双眼凝视着床上的男人,缓缓俯下高大的身体,动作轻柔地趴在床沿,小心地侧耳靠近那个男人的口鼻处。
病床上被绷带紧紧缠绕的男人,双眼只失神地望向虚空,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邵钧看着床上的这个人,虽然他此时依然活着,但不知为何邵钧却觉得这个人何时突然断气都丝毫不能令人惊讶。
“杀……了……杀了我……然……后……吃掉……我。”男人闭上眼偏头艰难地用气音对着伏在他病床边的怪物说道。
邵钧被这断断续续的话语所惊愕。他既不明白病床上的人为什么要对那个怪物做出这种指令,也不明白自己离得这么远,为什么却能如此清晰地听到这宛如濒死前倾吐遗言般的轻微话语。
虽然邵钧不清楚那个怪物是否同人类一样拥有完整的感情,而它恐怖丑陋的脸上也确实看不出任何表情,然而邵钧却分明可以看到它的眼角有鲜红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受,就像第一次他在那个卧室中醒来时从姚英逸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痛苦一样,他不明白原因,更者也许和他根本毫无关系,但他心中却觉得很难过,很难过,像是突然被巨大的悲伤所挟持,无法逃离。
可眼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哥哥姚英逸,这只是个陌生的怪物而已啊……
为什么会与姚英逸一样给自己带来这样强烈的触动?
还是说现在的幻象是自己的回忆?
如果是,自己既然不是那个怪物,那就只可能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了。
但是自己现在好好,一点也没有受过这么严重伤势的痕迹,又该如何解释?
那么这就是那个怪物的回忆?
可自己为什么能看得到那个怪物的回忆?自己与他之间难道是有什么关系吗?
邵钧觉得自己被一个又一个问题搅得无法思考,然而却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些什么,但是那个念头未来得及被把握深思,的注意力就被茶几上放置的报纸带走了。
报纸上刊载了一篇关于火灾的报道。报道中出现的“邵某”、“姚某逸”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将他从无序的思考与悲伤中拽起,蛮横地带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伸手想要拿起那份报纸,可手掌却直直地穿过报纸,明晃晃地申告着自己是幻境的现实。
邵钧无奈,只得弯下腰读起了报纸上的一则并不完整的新闻。
南沙讯10月21日上午10点 乌目山中一私人别墅发生火灾,目前已确认一人死亡,一人重伤。
据南沙市公安局称,火灾现场死者系姚某逸(男,35岁,南沙市人),伤者邵某(男,31岁,南沙人,与姚某逸系兄弟关系),邵某仍于……。
姚某逸……邵某……兄弟
如果这只是偶然的相似,未免也太巧了……
可如果不是相似呢……
虽然邵钧不想去思考这则新闻中名字上的巧合,但是他心里却已经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邵某是指自己邵钧的话,那么这个姚某逸只能是哥哥姚英逸。
但是如果姚英逸已经死了,而眼前的一切只是回忆的幻象的话,那么这些日子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这个姚英逸又是谁?
难道……
难道是……姚英彦吗!
可他为什么要假装是姚英逸呢!
不对,自己记忆中的姚英逸和现在照顾自己的姚英逸的样子并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是另一个假冒的,就算他可以借助科学手段整容,也决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等等,邵钧想起了地砖下三个手牵着手的偶人,左右两侧的两个偶人的样貌是一模一样的。
这也许并不是当时雕刻的人偷懒,而是意味了另一个事实?
也许姚英逸和姚英彦,他们不仅仅名字相似的,本身更是相貌相同的双胞胎兄弟呢?
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说得通了。而自己在失去一部分记忆后,就算记得哥哥相貌,也确实很难发觉双胞胎兄弟间的些许差别。
邵钧被自己突然发现的可能惊呆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有立刻注意到自己竟然就这么直视着那个怪物伸手握住了床上那个人的脖子。
他看着那个怪物俯**,近乎紧贴着压制病床上那个人的时候,邵钧才终于反应过来谋杀正在发生,侧过脸避开了眼前的景象。
不知是否是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眼前的幻觉竟就这么结束了。
眨眼间,邵钧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此前身处的木架之间。
只是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他脚边的地面上,地毯被掀起,露出下方一道正被向上打开的木门,而门后有一道楼梯一直通向下方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之中。
邵钧起初以为自己陷入了另一场回忆,但当他伸手摸了摸台阶时,手掌并没有穿过台阶,他又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感知到了真实的疼痛。
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通道是真实的,并不是自己陷入记忆或者幻觉中见到的虚假幻象。
可刚被得知姚英逸已死、自己身边的哥哥另有其人等等信息,邵钧觉得脑中被搅得一片混乱。此时已经没有余力想要再去深究这个楼梯究竟是通向哪里。
他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工作室,然后找到那个自称是姚英逸的男人验证自己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