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上(24)
叶镜之神色平静:“你找奚嘉?”
陈涛点点头:“对,我说好今天来看嘉哥的。”
叶镜之低下头,看见陈涛脚边的小行李箱,似乎是从外地赶过来的。
叶镜之道:“他早上出门了。”
陈涛将行李箱拿进门,听了这话,他把手里的菜放下来:“原来嘉哥已经去了啊。”
轰隆隆!
一道响亮的雷霆从屋外响起,叶镜之立即转首看向窗外,只见大雨滂沱而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将苏城描绘成了雨中水乡。
天色猛然暗下,世界寂静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 镜子:媳妇好像有事瞒着我……委屈巴巴.jpg
第三十一章
四月的苏城,很少下这么大的雨。
乌黑的铅云笼罩着半个城市, 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街上, 行人们纷纷寻找避雨的地方。一辆出租车快速地驶出市区,等进了郊区墓园的时候, 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倾盆而下。
奚嘉将钱递给司机,撑开一把伞, 进了墓园。
雨水连接成线,打在伞面上, 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黑发年轻人熟练地和墓园门卫打了个招呼, 进了园子后,他径直走进了深处, 在一块墓碑前蹲下身子,仔细地擦拭起碑身上的雨水。
空旷的墓园被大雨包围,放眼望去,只有奚嘉一个人。
他耐心地将这块墓碑擦拭干净,雨实在太大了,他将雨伞向前倾倒,挡住了那些落在墓碑上的雨,自己的后背却被雨水很快打湿。
一朵简单的白菊花, 一盒便利店里随处可见的小蛋糕,奚嘉将这些东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墓碑前, 笑着抬头,看着那张黑白色的照片。
“爸,我来看你了。今天的雨很大, 我记得六年前也是下了这么一场大雨。你喜欢吃的蛋糕我给你带过来了,家里没那么穷了,我可以给你买更好的,但你从来都不回来看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样的。”
一丝雨珠顺着风飘到了照片上,奚嘉拿起手帕,继续擦着。
“去年我来看你的时候,还没大学毕业。今年我毕业了,也算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对了,那块老神仙给的石头,原来是叫泰山石。最近这几个月我碰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我和你说……”
雨水哗啦啦的声响将奚嘉的声音掩盖,他的唇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讲着自己最近遇到的奇事。
为了儿子割肉牵灵的单身母亲,表婶一家遇见的邪祟二重身,两千多年前的秦始皇陵、子婴和始皇,以及前几天发生在苏城的丘湖毒妇杀人案。
“最近这两个月,我见到了过去二十多年没见过的世界。小时候你一直想带我寻找的那些大师,这两个月我见了很多。我的阴气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你看这块石头,其实它不是石头,它是舍利,佛门高僧圆寂以后才有的舍利。我认识了很多人,有的人很不靠谱,但其实非常热心。有的人……很好。那个帮我的人,他叫叶镜之。”
苏城小区里,叶大师正在专心做饭,突然听到奚嘉喊了自己的名字。他洗菜的动作立即停住,耳边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
“叶大师是个好人。他很好,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他就把自己的法宝借给了我,帮我遮蔽阴气。这颗舍利也是他为我找来的。我听一个朋友说,他们玄学界的人都不怎么理会叶大师,但我想,他们把叶大师想的太恐怖了一点。叶大师其实……有点单纯吧。他真的特别好。”
叶大师被夸得面红耳赤,赶紧加快速度,低头洗菜。不过多时,他听到奚嘉开始说演戏的事情,叶镜之赶紧将感知从奚嘉的身上移开。
师父说过,媳妇不告诉你的事,你不许偷听,要不然媳妇会生气!
城郊墓园里,奚嘉坐在墓碑旁,微笑着说了整整四个小时。天边的雨云早已散去,雨后晴朗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一切生机勃勃。春天到了,万物待发。
说完最后一句话,将自己上个月拍的那部戏说完,奚嘉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突然沉默下来。他仍旧拿着那把黑色的伞,倚靠墓碑坐着,静静地看了许久,低下头。
下一刻,他一头锤在了墓碑上,狠狠地砸着。
“爸,爸……如果我能早点知道玄学界,我能早点遇到叶大师、裴玉……你是不是还会活着?爸,你告诉我……”
“你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被我害死……”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泪水再也止不住,在这晴朗明媚的春日里,雨已停,泪水直下。
奚嘉在墓园里又待了一个小时,等他出园子的时候,门卫大叔惊讶地看他:“小伙子,头上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来来来,我这里有创口贴,你赶紧贴着。”
奚嘉笑着接过门卫递过来的创口贴,轻轻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他额头上的伤口其实并不深,只是擦破了一些皮、流了一点血而已。出了园子,奚嘉伸手招下一辆出租车,回了苏城市区。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刚打开门,浓郁的辣味扑面而来。
奚嘉一进门,就看见胖子陈涛懒洋洋地躺在自家沙发上。看到自己回来,陈涛一个鲤鱼打挺,赶忙跑到自己跟前,谄媚道:“嘉哥,你终于回来了。就等你了!咱们终于可以开饭了,今儿个吃火锅,怎么样,我买的底料,从蜀省特意带的,这味道,正宗!”
看着死党,奚嘉挑眉道:“不是你做饭?”
话音落下,奚嘉便看见叶大师穿着围裙,端了几盘菜上桌。他道:“叶大师,怎么今天还是你做菜?这个胖子来了,应该他来烧菜啊。”
陈涛相当不服气:“我带的食材,嘉哥,你还让我烧菜?欺负人啊!”
奚嘉笑了笑,凑到陈涛的耳边,小声道:“你知道今天给你烧菜的人是谁吗?”
陈涛思考了半天,给出一个答案:“他不是你的朋友么?今天我来你家,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还以为走错门了呢。嘉哥,第一次看到你和别人来往诶,你是真的变了。肯接有戏份的角色,还和人同居了!”
奚嘉没好气地看了胖子一眼,道:“反正今天你敞开肚子吃。以后你很难吃到这么贵重的火锅了。”
陈涛不明所以:“我就随便买了点菜啊。”
奚嘉:“不是菜的问题。人家叶大师的时间多珍贵,反正你有口福了,叶大师的手艺相当好。”
陈涛嘀咕着“不就是火锅,洗个菜而已,能有什么手艺”,但是在三人正式上了桌,陈涛尝了一口涮娃娃菜,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靠!这特么也太好吃了吧?难道蜀省的火锅底料就这么牛逼?”
奚嘉惊讶地看他,夹了一筷子涮牛肉。刚吃进口,果然是香辣够味,比火锅店里的还要好吃。
之前奚嘉对陈涛说叶大师做饭特别好吃,只是随口胡扯。火锅根本不需要什么厨艺,只要洗洗菜就可以了,哪里能体现出叶大师高超的厨艺。然而没想到这顿火锅居然这么好吃,吃饭的时候,陈涛一直高声惊呼“好吃”,让奚嘉也隐隐觉得:难道叶大师无论做什么,都特别好吃?
蔬菜吃完后,桌上只剩下毛肚、牛肉和一点五花肉。
奚嘉将一块五花肉夹到碗里后,一抬头,便看见叶镜之将一块毛肚放到了锅子里,然后拿着筷子,乖巧安静地等着。叶镜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锅里翻滚的毛肚,可是过了快半分钟,他还没将毛肚捞起来,仍旧认认真真地盯着看。
奚嘉赶紧一筷子捞起毛肚,放进了叶镜之的碗里,叶镜之错愕地看他。
奚嘉笑道:“叶大师,毛肚放几秒钟就可以了,放久了会老。”
叶镜之呆了片刻,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我以前没吃过这个……”
奚嘉瞬间愣住,还没开口,一旁的陈涛就大呼小叫起来:“什么?你没吃过毛肚?!吃火锅居然不吃毛肚?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叶镜之:“我没吃过火锅。”
陈涛立刻闭上了嘴。小胖子不停地给奚嘉使眼色,似乎在问“世界上真有没吃过火锅的华夏人?你朋友该不会是在逗我吧”。奚嘉渐渐明白过来。他没有理会陈涛,而是主动帮叶镜之涮肉、涮毛肚,用漏勺涮好了就放进碗里。
叶镜之茫然地抬头看奚嘉,奚嘉微微一笑:“叶大师,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吃。”
漆黑的眸子轻轻地颤动着,叶镜之点了点头,继续吃起来。
吃完饭,叶镜之还想主动去洗碗,奚嘉大臂一挥:“让胖子去。说好的来给我做饭吃,居然躺在沙发上装大爷。涛子你太过分了,你说了要给我烧菜,我可是心心念念地等了几天,结果就等来一顿火锅,还不是你洗的菜!”
陈涛嘿嘿地笑了两声,进厨房洗碗。
奚嘉和叶镜之在客厅里看电视。叶大师低头削苹果,一条皮从头削到尾,就没断过。他削完苹果递给奚嘉,奚嘉也正好拿了一只橘子给他。叶大师高兴地拿起橘子就吃,奚嘉轻声问道:“叶大师,你为什么没吃过火锅?”
叶镜之橘子刚剥了一半,听了这话,他说:“听说火锅要人多吃才热闹。我一般是一个人吃饭,烧一个菜就着饭吃就够了。在外捉鬼的时候,吃点面包也行,挺好的。”说完,剥好橘子,又掰了一半给奚嘉。
奚嘉没想到叶镜之会把橘子掰一半给自己,他怔怔地接过这一半橘子。叶镜之轻轻地笑了起来,说道:“吃,很甜的。”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心底瞬间涌起,奚嘉一手拿着削好的苹果,另一手拿着半个橘子。电视机里放着八点档的肥皂剧,面前是温柔地笑着的叶阎王。
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奚嘉嘴唇翕动,想要开口,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在此时,陈涛洪亮的声音响起:“嘉哥,你家洗洁精没了啊。锅子你明天得再洗一下,都是油,没洗洁精洗不干净啊。”
奚嘉猛然清醒:“好!”
叶镜之吃完橘子,看着奚嘉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奚嘉摸着头,咬了一口苹果:“没什么,今天不小心撞到了。”心跳得好像还是有点快,到底怎么回事……
叶镜之点点头,从乾坤包里拿出药膏:“我帮你擦擦。”
奚嘉认识这个药膏,这药膏要好几个积分,据裴玉说,是神农谷对外销售的最好的外伤灵药。他就是头上破了点皮,估计过两天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浪费这么好的东西。但是叶镜之一定要给他擦药,奚嘉实在推拒不过,只能任由对方去了。
擦完药,奚嘉不由道:“叶大师,这东西真的贵重,以后还是别浪费在我身上了吧。”
叶镜之下意识道:“不贵的。”
奚嘉:“……嗯,确实不贵。”那是对你来说,裴玉他们哭给你看哦!
叶镜之不明所以地看着奚嘉,陈涛很快洗完碗出来。这个小胖子是真的非常善谈,有他在,家里的氛围立刻活跃起来。连叶镜之都能说上两句话,加入话题。
第二天大早,陈涛拖着行李箱准备离开。他吃完早饭,叶镜之正好也要出门,两人便结伴而行。下电梯的时候,胖子笑道:“叶先生,是要出去上班了?”
叶大师想了想:捉鬼确实是工作。
“嗯,去上班。”
陈涛哈哈笑道:“你烧菜真好吃。嘉哥有口福啊,昨天那顿火锅真是够给力!”
叶大师哪里听得懂“给力”这种网络用语,只能轻轻点头,算是应和。
两人在小区门口分手,叶大师独自步行离开,陈涛约了一辆车,在门口等车来。说了一句道别后,叶镜之转身便走,但他才走一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郑重认真的声音:“叶先生,你和嘉哥关系很好吗?”
叶镜之停住脚步,转过头,困惑地看着陈涛。
这个小胖子此刻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严肃地看着这个高挑英俊的男人,过了许久,又问了一遍:“你们的关系……似乎很亲密?”
叶镜之耳尖有点红。未婚夫妻,确实满亲密的,嗯……
见对方点头认可,陈涛轻轻松了口气:“叶先生,我和你相处时间不久,但相信你不是个坏人。我相信嘉哥,他会让你住进他家,肯定也是信任你的。我和嘉哥认识五年了,从大学开学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从没见他和谁亲近过。我现在工作很忙,要跟着不同的剧组,天南海北地飞。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照顾嘉哥了,当然,现在的嘉哥似乎也不需要我照顾。”
叶镜之不大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陈涛的目光里带着肃然与嘱托,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叶先生,你们既然是朋友,希望你以后能多多照顾嘉哥。真的,谢谢你了。”
叶镜之看着眼前神情凝重的小胖子,也渐渐正了神色。他郑重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一生一世。”
陈涛一听这话,突然心中愣住。
……一生一世?等等,怎么感觉怪怪的?
没给他再多说的机会,他约的车已经到了。叶镜之帮他把行李搬上车,陈涛临走前,按下车窗,叹了一口气:“嘉哥这些年……过得很苦。”
车子很快离开,叶镜之望着那辆车的背影,回味着陈涛最后的那句话。
特殊的体质,注定了特殊的命运,永远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生活。
“我会好好照顾他一辈子的,请你放心。”
望着车子的背影,叶大师认认真真地立下了誓约。
坐在车上的陈涛:“阿秋!不是说到春天了么,怎么还这么冷……”
陈胖子是永远都想不到,他说的明明是“希望你作为嘉哥的朋友,能多体谅体谅他,多照顾照顾他”,听到人家叶大师的心里,那就成了父亲嫁女儿一样的嘱托:我把我们家嘉哥交给你了啊,你要好好对他啊,不许让他受委屈!
叶大师能让奚嘉受委屈?
开玩笑,人家还没结婚呢,墨斗账户就绑定到一起了好吗。
六百多万的积分啊,全部直接连接在奚嘉的账户上!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实在的保证?
不对,还真有,那就是叶大师的承诺。
叶阎王许下的诺言,还真的从来没有没实现的。
为了好好照顾奚嘉,绝对不让媳妇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叶大师当天下午五点多就回了家,买了一大堆的菜,贤惠地给媳妇做了自己最拿手的几样菜。
吃饭的时候,奚嘉感慨了一句“陈涛是真没有口福啊”,接着高兴地又去盛了一碗饭。
接下来的日子,真的是轻松自在。
奚嘉上部戏《玄武》已经在进行后期制作了,剧组的那些大牌演员都要到处去宣传,他只是个小配角,这种宣传会根本轮不上他。这部电影给他带来了丰厚的片酬,这些片酬在大明星眼里完全不值一提,但对于奚嘉来说,足够他舒舒坦坦地过一年了。
陈涛最近也给奚嘉带来一些剧本,都是片酬不错的。奚嘉却很有自知之明:【你知道的,涛子,我不是很会演戏,演技不怎么样。如果不是那种灵异、恐怖、悬疑的电影,我去演的话……对人家电影不大好吧。】
陈涛立即回复过来:【嘉哥,你怎么这么有自知之明啊,哈哈哈哈!】
奚嘉:“……”
把死党拉黑了五分钟,两人又继续聊起天来。
之前奚嘉去长安的时候,因为事态严重,他并没有带怂怂一起去。那可是始皇陵,连叶大师都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奚嘉当然不能带自家怂怂去冒险。
当时他把小家伙送到邻居阿姨的手中,请阿姨代为照顾,临走前还点了点小家伙红红的鼻子:“我可能很多天都不能回来,你要乖乖吃东西。如果乖乖吃东西,我就请求叶大师,请他帮你烧一个星期的鱼,好不好?”
怂怂撒娇地钻进奚嘉的怀里,死活不肯离开他,大有一种“就算不吃叶大师的鱼,也要和主人在一起”的决绝壮烈。
奚嘉拎着小家伙,把它拎到邻居阿姨的手里,无语道:“我知道,你是在想反正就算我不请叶大师,你自个儿跑到叶大师腿上撒撒娇,叶大师也会主动为你做鱼吃,对吧。”
怂怂喵喵叫了两声,仿佛在说:没错没错,宝宝聪明吧。
奚嘉勾唇一笑:“要是回来后知道你不好好吃饭,我就请叶大师再也不给你烧鱼了。你看叶大师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怂怂吓得两眼瞪圆,赶紧缩进了邻居阿姨的怀里。
果不其然,奚嘉从长安回来后,小家伙压根没瘦,还胖了几圈,摸上去肉嘟嘟的。不过这也不是个事儿,怂怂被奚嘉养得太娇惯了,只吃鱼,不肯吃猫粮,特别黏人,走哪儿都要抱抱,要亲亲。
以前它黏人的对象仅限于奚嘉,别的人连一眼都不肯给,特别娇气。起初叶镜之来家里的时候,它也不搭理叶镜之,然而自从叶镜之给它做了一盘鱼后……
小家伙天天窝在叶大师的怀里,不肯动了!
当然,怂怂最喜欢的还是奚嘉。每天早上奚嘉醒来时,都会看见小家伙趴在枕头边,张着嘴睡觉,也不知道是怎么学会开门关门的。
因为最近奚嘉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叶镜之也渐渐减少了自己出外捉鬼的时间。
每天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总是会看见一颗青铜骰子忽上忽下的在空中乱飞,让巴掌大的小黑猫在后头跟着乱扑。无相青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特别喜欢捉弄怂怂。每当怂怂快要抓到它的时候,它就嗖的一声飞到天花板上。
怂怂还小,根本跳不了那么高,只能一点点地乱扑腾。
奚嘉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抱起怂怂,让它去抓无相青黎。被抓到后,无相青黎就不再飞了,而是和怂怂一起玩扔球球的游戏。
有了这两个活宝,屋子里一点都不安静,整天叮铃哐啷的。
除此以外,奚嘉最近还忙于教导子婴。
“嗯,这个语法问题有点高深了,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可以,还有多背背单词,语法是以后要考虑的问题……诶,等等,你已经看完小学的语文和数学了?你连数学也看好了?!这么快?!”
子婴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小学数学无非是简单的计算问题,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与斧正。曾子有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如今我尚且才修完小学,还未接触真正的大学之道。奚嘉,我不可放松懈怠,这个时代的知识太过有趣,我很想早点接触大学之道。不知我离那大学还剩下多少路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学习大学的内容?”
奚嘉:“……”
虽然很想说我们现在的大学,并不是你口中的意思,但是刚读完小学就开始想大学了,怎么听上去有种掰着手指头思考“我是读清华好,还是读北大好”的即视感呢……
奚嘉不忍心打击子婴的积极性,总不能告诉他,你现在刚读完小学,和大学之间差了一个马里亚纳海沟的距离,快醒醒,别做白日梦了。他想了想,开始转移话题:“最近我听说玄学界很多大师又去了长安,因为始皇提前醒了,他们打算再在始皇陵外再布下一百道结界。”
“竟然是如此?难怪我每日总是会听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吵得我无法读书。”
奚嘉为那帮不靠谱的玄学界道歉:“子婴,你包容包容他们。”
子婴却笑着叹息:“我是不觉得什么,但父皇今天早晨气得冲出长生殿,拿着白起将军的轱辘剑,说是要冲出去砍了那帮吵得人不能安生的施工队。对了,之前父皇抢走了我的小学语文课本,他大概是从课本上知道了施工队这个词。”
奚嘉目瞪狗呆:“抢走了你的课本?始皇抢你课本干什么?”
子婴叹气:“父皇花了一周时间,用了三百阴兵,解出了那道牛吃草大题。父皇当日允许我进入长生殿,看他用三百阴兵摆出了一个牛吃草大阵,解完题后,他非常不屑地与我说,此等小道,不是君主之道。此题相当容易。”
奚嘉:“……”你拿三百阴兵做什么不好,去做数学题!
子婴:“然后我便夸了父皇一句,Dad,good job。”
奚嘉:“等等,为什么要用英语夸?”
子婴声音带笑,没回答这个问题:“父皇问我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语言。我告诉父皇,这是英语,当今世上,至少有三万万人会使用这门语言,有三万万人。父皇当即甩袖把我轰出了长生殿,正巧我身上带了语文书,没带英语书,父皇便全部抢走了。”
奚嘉:“……”你为什么要强调三万万!你是想说你始皇爸爸还不如这三万万人吗?!
当天晚上,奚嘉就把一整套的共产主义系列书籍烧给了子婴,盼望着这些书能把向着腹黑大道一去不复返的子婴拉回头,还一个善良好宝宝、始皇爸爸吹的可爱子婴。
谁料烧完这些书后,子婴第二天就给奚嘉回复:“我明白了。世上不该有君王,父皇的想法是错的。奚嘉,我知道你烧这些书给我的用意,我以后会好好规劝父皇,请他不要做重建大秦的荒诞之梦了。”
奚嘉:“……”你始皇爸爸哭给你看信不信!!!
奚嘉总感觉自己好像把子婴带歪了,虽然在有的时候,子婴还是会没忍住,流露出一丝对始皇的仰慕和钦佩。不过大多数时候,子婴提起始皇,都是说始皇最近在解哪道数学题,在看哪本语文书。他还说,打算找机会给始皇看看马克思主义的先进思想,被奚嘉赶紧阻止下来。
废话,要是让始皇突然去看马大大的书,始皇说不得真的能从陵墓里跳出来,把这个“荒诞”的没有皇帝的世界给灭了。
不过,奚嘉也渐渐从这些话里察觉到了一个事实——
始皇仍旧不允许子婴进长生殿。
两千多年的隔阂和无视,并不可能因为几本书,几道数学题就烟消云散。始皇陵里的子婴,总是与奚嘉笑着说话,可是谁知道在不与他交流的时候,子婴是不是会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寝陵里,安安静静地独自读书,无人理会。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五月中旬,叶大师拉着奚嘉的手,最后一次为舍利念咒。
最后一道金色符文穿过奚嘉的手,落在了两人掌心间的舍利上。一时间,金色的光芒充斥了整个屋子,足足一分钟过后,这光芒才暗淡下来。
奚嘉拿着舍利,发现透色舍利的中间,有一丝金色的光芒缓缓流动。他再将舍利带上去,阴气已然全部被遮蔽住,再也没有人可以用阴阳眼直接看到他浑身上下浓郁的阴气。
奚嘉大喜过望,终于解决了这个困扰了自己二十多年的难题。然而看着他高兴的样子,叶大师先是忍不住地翘起唇角,跟着高兴了一会儿,但才过了一分钟,叶大师突然想到——
念完咒,我是不是就没理由留下了?
一想到这个,叶大师整个人都懵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叶大师用筷子夹起米饭,手停在半空中,呆呆地看着米饭,怎么都吃不下去。
奚嘉见状,问道:“叶大师,怎么不吃?”
叶镜之心里难受极了,从念完咒后他就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留下来。他和奚嘉现在只是未婚夫妻,又没有真正结婚。师父留下的那些书里有说过,夫妻未婚前,甚至不该见面。
虽然那是古时候的规矩了,但是他现在没和奚嘉结婚,怎么能……怎么能未婚同居呢!
脑海里突然蹦出“同居”这个词,叶大师的脸轰的一下就红了。
他和媳妇在同居……在同居……居……
奚嘉立即扔了筷子,急道:“叶大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天师也会生病的?”说着,奚嘉将手放在叶镜之的额头上,摸摸他到底有没有发热。
叶镜之这下真的彻底红了脸。
奚嘉奇怪道:“咦,没发烧啊。”
叶镜之纠结了半天,终于说出口:“我……我住在赣省!”
奚嘉不明所以:“……啊,对。”所以怎么了?
叶镜之张开嘴,又闭上。再张开嘴,再闭上。如此反复三次,看得奚嘉一头雾水,就准备直接询问叶大师你到底有什么事了,却听叶镜之声音极小地说道:“最……最近赣省很有趣,你要去看看吗?”
奚嘉没听清:“啊,什么?”
叶镜之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道:“最近一年两次的鄱阳鬼市要开始了。你……你想去看看吗?”
“鬼市?!”
第二天,奚嘉乘坐飞机,来到了景德镇罗家机场。再从景德镇坐大巴车,摇摇晃晃几个小时,终于到了鄱阳县。
鄱阳湖位于赣省北部,是华夏的四大淡水湖之一。乘车抵达鄱阳湖边的鄱阳县后,叶镜之带着奚嘉轻车熟路地穿过街道,来到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
一开始奚嘉还不明白叶大师干嘛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但两人上了楼后,他竟然看到叶大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黄旧的钥匙,咔嚓一声,开门了。
奚嘉惊骇道:“叶大师,你住在这儿?这是你家?!”
叶镜之不大明白奚嘉怎么会这么惊讶,他点点头:“嗯。这里是我家。”
奚嘉吞了口口水,再确认了一遍:“叶大师,你确定……你收到的银行卡,最少里面有三百万。你认为,一百万只是零头,不用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