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末世](15)

　　原本郁闷的白翊忽然眸色一暗，眉心拧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
　　“你不记得了？”布鲁克满脸诧异，同白翊对视片刻，似乎是想从他眼里找出一丝开玩笑的意味。
　　白翊无奈地耸了耸肩，“真不记得了。”
　　“嗯，别担心，会好的。”
　　布鲁克理解地摸着白翊的头发，分明是误会成了白翊撞到头才会导致短时记忆丧失，白翊不能多说什么，只好任他误会下去。两人回到床铺边坐下，布鲁克这才把当天下午的事重新讲了一遍。
　　“……当时你差点杀了西泽尔少校，康拉德斯坦森居然只是把你踢飞，你不知道他有多讨厌人类，”布鲁克啧啧摇头，“我还以为他会直接砍了你。”
　　缺失的片段被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白翊低着头，一直沉默，目光始终落在双手上，满目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差点杀了西泽尔……
　　那个当天凌晨送他回宿舍还笑着问他需不需要聊天的男人。
　　明明是一成不变的亲切友好，在全联盟最严肃的小队里，西泽尔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不难接触的人。
　　“不过你实在太厉害了！没经过基因改造，居然可以碾压身为兵器的麦凯伦，而且完全不输给半血族，这简直不可思议！”
　　“天呐！我真不敢想象基因改造以后你会有多恐怖！”
　　“ Bye你——”声音戛然而止，眉飞色舞的布鲁克终于注意到对方走神，凑过来手背贴上额头试了试白翊体温，“你不舒服么？”
　　白翊摆摆手示意没关系，翻身上床把自己蒙进被子，不再说话。
　　一夜失眠，当第一缕曙光从地平线溢出，流金色的晨曦瞬间吞没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白翊早早起床去完成早晨的训练内容，回来以后照例洗澡然后和布鲁克一起去食堂吃饭。
　　上午是理论教学，布鲁克缠着白翊讲意外当晚的事，白翊耗不过这只话唠，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敷衍过去，所有他认为需要保密的内容一概略过。
　　即便这样布鲁克依然听得炯炯有神。
　　“所以是斯坦森上校去救你的了？”
　　白翊抿唇点了点头，布鲁克追问：“他怎么干掉丧尸狼的，我从没见过纯血血族的实战攻击，他们是不是真的很厉害？”
　　“他们很强……”白翊拍上布鲁克的肩膀，“以后你可以考虑进他的小队。”
　　布鲁克垂头丧气道：“斯坦森不接受基因改造的人类，小队成员都是他从血族的洛萨母星直接带过来了的，没人能进去——等等！”
　　话没说完布洛克忽然一脸狡诈的凑过来，“或许你可以。”
　　白翊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我也是人类’。
　　“总觉得他挺看得上你，不像对待其他人类那样，而且还特意去救你不是么？”布鲁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我听说几年前有个少爷仗着自己老爸位高权重硬是进了斯坦森小队，结果第一次出任务就没回来。”
　　沙沙记笔记的手指忽而一顿，白翊斜睨着他，“死了？”
　　“有人说是故意没救，还有人说是……”布鲁克凑过来压低声音，“被吸干了。”白翊一愣，布鲁克继续道：“你想想，一队吸血鬼和一个人类，那不就是储备粮么？”
　　白翊有些厌恶地拧起眉心，握笔的手指关节泛白，不明显地颤抖着，“应该不会，他们……联盟不允许这么做。”
　　“不，这是有可能的，”布鲁克表情凝重起来，“渴血的欲望一旦爆发是不受控制的，他们变得像野兽一样暴躁，甚至会残杀自己的同伴，更别说是人类。”
　　像野兽一样……白翊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短语，脑海里浮现出一双浴血的瞳孔，带着原始的想要把猎物撕碎的欲望，然后他在那双瞳底看见了自己。
　　◆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中最燥热的时间。
　　幽暗的走廊阴暗冰冷，头顶每隔一段悬浮着一只发光器，刺目的白光晃得人眼酸涩，军靴踏在金属地面上发出冗长的回声。
　　白翊错过了格斗训练，他一直等待的问话终于来了。
　　没想到军校地下的结构居然这么复杂，白翊心下讶异，默不作声地记下时间和方向，心脏怦怦撞击着胸腔。
　　西泽尔在一扇门前停下，回头看向他，笑道：“进去吧，例行问话而已，别紧张，队长不会为难你。”
　　白翊略微颔首，刻意避开对方含笑的眼睛，光线下面色苍白，一双眼黑得深不见底，过了很久，他小声说道：“那天，对不起。”
　　“那天？”西泽尔略微诧异，旋即反应过来，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声耳语道：“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亲爱的Bye，不用在意。”
　　门另一侧，康拉德斯坦森负手站在房间中央，血族灵敏的五感发散开来，哪怕空气的细微震颤都显得异常清晰，随着少年声音消隐，上校睁开了眼睛。
　　房门打开，白翊看着背对自己的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密闭的空间内，逃无可逃的压抑感令人窒息。
　　“上校……”
　　“从头开始，”康拉德转身，冷漠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我要听实话。”
　　白翊一瞬间有种被击穿的错觉，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上硬冷的金属门，他努力保持思维空白，镇定道：“她是我在据点认的妹妹，那天晚上是回来以后的第一次接触，其他的……我不知道。”
　　沉默中的注视，对方的眼神犹如一柄锋利的刃，想要一层一层拨开他的装束，白翊偏头避免对视，那把刃正架在脖子上，轻轻抵住命脉。
　　康拉德微不可察地略一叹气，“你在说谎。”
　　下一秒虚影晃过，疾风扫起落在脸侧的发梢。
　　锁喉还是别的什么？白翊紧张得心脏狂跳，闭眼抬手一档。
　　他不怕任何暴力对待，却怕暴力造成的外伤流血。
　　少年的反应变成一帧帧慢镜头，骤然急促的心跳，呼吸错乱，惊慌失措的反应，以及最后那双试探着睁开的漂亮眼睛。
　　——一如初次见面时那惊鸿一瞥中的惊艳。
　　上校把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描摹过少年精细的五官，在唇瓣上略作停留，一路向下，最终停留下颈侧一根突突跳动的血管上。
　　在那种露骨的注视下，白翊立刻意识到危险，豁然睁开眼睛，“上校！”
　　刹那间目光相遇，寒冰般的触感从每一个毛孔渗透进来，一股强大的精神控制力霸道入侵，与本体脑中的防御力绞杀在一起，原本平静意识海瞬间翻天覆地。
　　
　　作者有话要说：　　西泽尔：为上校点蜡【蜡烛】
　　康拉德：……
　　魂儿：我只能为儿子滴蜡了【蜡烛】
　　小白：(╯‵□′)╯︵┻━┻
   
    第16章 入侵意识海 下


　　来自精神世界的摧残疼得钻心剜骨，白翊痉挛似的向下滑去，全身颤抖，瞳孔扩散失焦，冰白的脸颊冷汗涔涔，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呻吟。
　　一双手环过腰间把他紧紧搂进怀里。
　　冰凉地触感贴上来，气息舒缓地拂过耳后的肌肤，白翊脑中一片混乱，五感急剧下降，他几乎无法分辨现实与虚幻，却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剧烈挣扎。
　　“安静——”手掌撑上少年后脑，康拉德阴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环在腰间的手臂几乎要把对方按碎在自己怀里。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颈侧，沿着领口滑了进去，血族灵敏的嗅觉立刻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咸涩气味，上校冷峻的神色微微一怔，略一犹疑后，原本仅是插在少年发间的右手做了一个并不明显安抚的动作。
　　白翊完全感应不到现实的一切，濒临崩溃，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很快就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自大脑深处响起，冷漠中包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物质。
　　诡异的回响一层层扩散深入，白翊几乎呼吸停滞，在一片黑暗中不断坠落，他茫然抬头正对上黑暗尽头那双血色微茫的眼睛。
　　“不——要——”
　　脆弱地反抗让康拉德心底一颤，失神的眼珠蒙上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底泛红，少年死死掐住他的前襟，像是在拼命握住失控前的最后一点理智。
　　70%强度下的思维读取，他居然还能保有游离的意识。
　　黏腻的汗液蹭在作战服上，向来洁癖的上校竟浑然不觉。
　　康拉德伸手拨开对方挡在额前的湿润发丝，拇指轻轻抚过下唇轮廓，少年眸底的黑暗中一点光亮不断聚拢又不断消散。
　　“停——下来！”
　　康拉德屏住气息，犹豫在眼底一划而过，接下来却更加强势的侵入。
　　未经大脑训练的普通人类往往意志薄弱，受到大脑入侵基本没有反抗能力，其意识海往往层次简单，而眼前——
　　少年的意识海异常复杂凌乱，构筑起来的防御毫无章法，康拉德看着周围飞快闪现的星沙尘埃以及不断扭曲瓦解的四维空间，不得不分出更多精神力用于突破防线。
　　思维读取强度提高到85%，混沌的意识海浮现出一丝光亮，顷刻间天崩地裂，少年的精神世界爆发出恐怖的震颤，一切瞬息万变，下一刻上校冰封的脸上不禁微微动容。
　　他终于来到了白翊的精神域深处——
　　局促的黑暗空间，一排排陈旧腐朽的货架，上千只记忆球陈列在架子上，散发出幽谧的蓝白色光芒。
　　无尽延伸的黑暗反而会让人感到窒息和压抑，康拉德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封闭的精神世界，货架间的过道异常狭窄，他缓步走过少年意识中的世界。
　　感知触发散开来，仔细搜罗过最近几只记忆球的内容。
　　忽然，康拉德脚下顿住，眼神一凛，朝旁边看去。
　　右侧的货架下，少年抱膝坐在地上，身上笼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芒，毛茸茸的脑袋埋在臂弯里，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身上穿着旧T恤和牛仔裤，和森林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
　　康拉德走过去，在他近前单膝跪下，刚一伸手，少年有所感应地抬头看向他。
　　分明是同一张面孔，可眼前的少年却透出一股生人勿近的诡异气息，康拉德不由得眉心锁紧，冷声道：“你是谁？怎么会在Bye的精神域里？”
　　“我是谁？”少年喃喃重复道，浸墨般的黑眼珠微微转动，茫然四顾，问道：“这是哪里？Father呢？”
　　听到‘Father’这个词，就算是向来处变不惊的康拉德也难免一怔。
　　少年陷入沉思，那双空茫无机质的黑眼睛仿佛抽离了灵魂，似乎他只是一具毫无生息的躯体，忽然，少年俊秀的脸上缓慢挽起一抹狡黠的笑容，说：“想起来了，是Father让我等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