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狗加三 上(43)

　　少年终于抬起头，被泪水冲刷的脏污小脸蛋惨白惨白。
　　加三加重语气：“对，你的**死亡后，你的灵魂不会马上死，你的灵魂会暂时存在一段时间，可是自杀寻死的人听说不受神灵喜欢，就没有神使来接引他，这种灵魂就只能在世间游荡，或者堕落为亡灵。但在堕落前，你的灵魂仍旧有被其他灵魂捕捉吞吃的危险，人间危险，灵魂世界也一样，因为灵魂都是生灵变的嘛。”
　　“那灵魂能伤害到活人吗？”少年颤抖着嗓音问。
　　加三沉痛地摇摇头，“你看到有多少坏人被灵魂惩罚或害死？大多数被伤害的都是好人，而会伤害人的都是恶灵，它们基本没有生前记忆，就像一群只知道本能的豺狗。”
　　“那坏人就没有办法惩罚了吗！”少年几乎在呐喊。
　　加三看着少年的眼睛，慢慢说道：“我只知道，想要惩罚坏人，想要报仇，靠别人、靠神魔都没有用，你去死也好，去拼命诅咒也好，对他们来说都不痛不痒，甚而他们会像看戏一样，拿你当笑话。”
　　“可是，可是……”少年脸色涨红，双拳紧握，“我……”
　　“打不过他们，对付不了他们，对吗？”
　　少年流着眼泪点头。
　　加三拍拍少年的脑袋，“那就让自己好好活着，哪怕活得再痛苦也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你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如果你活得好，活得脱出他们的掌控，那你只活着这件事就能恶心到他们，让他们日夜不安。”
　　“可……如果他们就想看我活着受罪呢？”
　　“那就也不让他们好过，他们打你十下，你哪怕回敬一下都是赚的。什么我越反抗会越被欺负得厉害，全都丢到一边！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那些痛苦？下次别人再欺负你，你就骂回去、打回去，也许你会受到更多伤害，但伤害你的人也会受伤。如果你一直默默忍受，他们没有任何损耗，可不拿你作乐吗？如果他们真的为此杀死你，那也是他们怕了你、受不了你。”加三用他的处事哲学一本正经地教育少年道。
　　对啊，反正都是死，自杀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的仇人只会高兴。但如果我是被杀死，他们还得多一道处理我尸体的手续，甚至终生都得揣着被人揭破的恐惧。可如果我能活得更好，我将来能有力量报复回来……
　　少年胸中气血翻腾，用力从地上爬起，两眼深深凝视眼前的异国小孩，只觉得黑暗无比的人生亮起了一盏明灯。
　　从此，又一只疯狗诞生了……
   
    ☆、第42章 抓捕

　　加三个头小, 少年自以为自己是兄长，应该照顾这个和父母离散的小弟弟，振奋精神后就握着加三的手，牵着他往前走，不时还叮嘱他要小心脚下。
　　加三瞅瞅自己的手，很想把手抽出来。但少年这时正是刚刚建立信心也是最敏感的时候, 如果他把手就这么抽出来, 对方一定会以为他嫌弃他, 从而饱受打击。
　　算了，牵手就牵手吧，反正这里没人知道他的实际年龄。
　　但是让少年走在前面开路就免了，这位也就会说一两句“注意荆棘不要划伤、小心草丛里的蛇”之类，但到底要怎么做，他根本不懂。
　　加三捡了根粗树枝，玩耍一样在草丛里拍拍打打、点点戳戳，有意无意拽着少年按照他的步伐走。
　　少年还几次很无奈地跟他说：“你不要这么调皮好吗？路上很危险，别乱走。”
　　加三想我要是跟着你走就要踩进沼泽里了, 你真该庆幸能活着等到我来！
　　沼泽不止是陷下去人就没有的深泥潭, 还有一种就是草地蕴含水量丰富，表面看是实地，踩上去全是水, 粘性大，里面生活着很多种水蛇和吸血蚂蟥，这种沼泽地的特征就是草地看起来新鲜湿润, 像是下过大雨后的光景，但上面长的野草却都不高。
　　加三除了用树枝探路，还在寻找前人留下的野道。
　　大约这里靠近森林边沿，又比较安全的缘故，地上野道还算清晰，常走的地方草根基本被磨平，其他地方的草也比周围稀疏。
　　少年一开始精神振奋，但走着走着，就考虑到了现实问题。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难道就要这样放弃，然后再次回到那个让他痛苦的家里吗？
　　少年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住：“我不想回家。”
　　加三转头看他。
　　少年咬牙，对加三说道：“我不想回家，我是想报复他们，但我也不想回去。”
　　加三困惑，“谁让你非要回家？你既然都跑出来了，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呗。”
　　“哎？可是你不是说……”
　　“豺狼和你待在一个笼子里时，它想杀死你，你肯定要拼命。可现在你已经逃出笼子，又无能力回去把笼子里的豺狼杀死，那你为什么要回去？”
　　“对哦。”少年一脸恍然大悟。
　　加三担心，这少年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
　　不过聪明人也不会被人欺负成包子就是。嗯，也不一定，有些人就是高分低能，在某些方面很厉害，但在做人处事方面就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加三问他。
　　少年考虑了下，回答：“先送你去镇上，发布任务，让雇佣兵送你去纷争大陆。”
　　“然后呢？”
　　“然后……我还没想好，我……到了贝尔小镇问问那些佣兵，看哪里能学武技和测试魔法天赋。”
　　加三可不觉得一个金币多一点就能让人把他从东灵大陆送到另一个大陆。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汪汪汪！”剧烈的狗吠声从远处传来。
　　两个小少年一起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着狗叫，一群人从路边树林一侧拐出来，这些人或骑马或步行，看起来声势浩大。
　　少年猛然变色，身体瞬间僵直。
　　等他反应过来，想拉着加三逃跑时，已经迟了。
　　对面的人群发现了他们。
　　“找到了！你们看，西蒙少爷就在那儿！”
　　“我、我们快跑。”少年声音颤抖，拉着加三就要往回路跑。
　　加三看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分不出善恶，只能先跟着少年跑。
　　跑了没两步，就变成加三在前，少年在后，如果不这样，焦急慌乱的少年不知会把他们带到哪个坑里。
　　“西蒙少爷！站住，不要跑！前面是魔兽森林，很危险！”有人冲着两孩子大吼。
　　狗吠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咻！”一道风声从两人身边擦过。
　　加三生生止住步伐，少年砰地撞到加三身上，把加三撞得踉跄一步。
　　少年急：“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得赶快……”
　　“西蒙少爷，你离家一事让老爷非常担心，老爷不得不停下工作，派遣大量人手四处寻找你。如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请你跟我们回去，不要再胡闹了。”
　　少年听到这熟悉的嗓音，身体再次僵固。
　　加三抬头打量挡住他们去路的人。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大叔，脸庞比较方正，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语气冰冷，还隐有一丝对不听话孩子的反感。
　　“本森叔叔，我、我不想回去。”少年瑟缩地道。
　　“西蒙少爷，请不要胡闹。”中年大叔加重语气，同时转看向他身边的加三，“这是你的新朋友？就是他诱惑你离家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我记得老爷和大少爷他们都提醒过你多次，不要和贱民来往，你都没有记住吗？”
　　贱民？加三本来不想插手人家的家事，尤其在不了解实际情况下。但只听这看似好人的中年大叔一口一个贱民，且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某种垃圾，他就很想拿大便糊对方一脸。
　　就耽误了这么一会儿，后面的大队人马追上来了，还怕西蒙跑了似的，把两人围了起来。
　　“众神在上，西蒙少爷，我们总算找到你了！你还嫌自己给老爷和大少爷他们添的麻烦不够多吗？明明知道城堡这两天特别忙碌，你还故意捣乱，你真是……你知道夫人知道你离开家有多担心吗？夫人都担心得昏倒了。”
　　又一名像是管事的中年人骑着马绕过两人身边，与两人面对面，但对方并没有下马，而是提着马鞭居高临下地指着西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半斥责道。
　　少年看到这个中年管事，表情更加瑟缩，瑟缩中还带着深深的厌恶和恐惧。
　　加三突然开口：“西蒙，这是你的家人？”
　　少年宛如被冷水浇了一瓢，一激灵，醒了：“嗯。”
　　加三前后左右看看，又和少年拉开距离，动作夸张地上下把他也看了一边，才啧啧道：“你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你是个少爷。真的，虽然你这衣服料子看起来还行，但和我身上的料子也差不远吧？而且你衣服还小了一圈，裤脚都提起来了，袖子也不够长，少爷会穿成你这样？我看你们家的仆人穿得都比你体面。哦，另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仆人训斥辱骂自家主人，还是当着其他仆人的面，你确定你真的是他们的少爷，不是他们养的狗？”
　　西蒙难堪，脸色红黑交加。
　　旁边的仆役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不管他们如何看西蒙少爷，但让一个外人指出他们没规矩，对休利非家族绝对是一种羞辱。
　　“小子，你是谁？”后来的中年管事问道。
　　加三挑眼看向中年管事，眼中寒芒逼人：“你还不配问。”
　　前面挡路的中年大叔在说完贱民两个字就觉得不妥，他之前以为这小孩是哪个农奴小孩，就像西蒙少爷之前认识的某些贱民，可仔细打量小孩外貌和衣着后，他才发现他认错了。
　　首先，这小孩黑发黑眼，面部轮廓瘦小柔和，和本地人大不相同。
　　其次，小孩的衣着打扮也不是贱民能穿得起的料子。虽然一样都是亚麻布，但掺了绒棉草线的细麻和平民常穿的粗麻怎么能一样？那可是贵族标配。而小孩穿的鞋子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小孩穿的夏鞋鞋底应该是牛皮制作，而他的鞋面则是一种本地不常见的布料。
　　“你是谁？哪国人？叫什么名字？你父母是谁？”中年大叔一连问出四个问题。
　　加三个头小，可他放出的气势却有山那么大：“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刚才被他说不配的中年管事心中气急，可竟然硬生生忍住，还对加三挤出了笑容，“这位小少爷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太关心西蒙少爷了，绝不是质问，更不是训斥他。而西蒙少爷身上的衣服应该是他为了躲避人眼故意换的。西蒙少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