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生枷锁(16)

　　戚怀香看着面色尤自冷凝的柳眠迟，却是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你这小辈，可不太懂礼貌啊，你们首座就没教过要怎么好好说话么？”
　　“……”柳眠迟眼中有些发红，却是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好好说话也是分人的。你，到底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


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下）
　　听到‘下蛊’一词，几人瞳孔收缩，惊愕地看向戚怀香和柳眠迟。
　　“柳师兄，你身上居然有蛊？”和柳眠迟同来的另外两人讶然问道，看向他的神情有些复杂。
　　若非碰到了戚怀香，恐怕柳眠迟永远不会说出身上曾被下蛊的事情。
　　但现在，遇到了下蛊的人，柳眠迟也顾不得其他人也在场了，只是冷冷盯着戚怀香，压抑着怒气道，“不知晚辈哪里得罪了阁下，要劳阁下在我身上下上毒蛊。三年前，阁下早就知道我要参加宗内的内们试炼，所以才故意在我身上下蛊，使我高烧难退不得参加试炼吧？”
　　戚怀香听他说着，起先还毫不在意，慢慢地拧起了眉头，思忖一下，问，“……哦，那时候原来是你们要参加内门试炼了啊？”
　　他看着柳眠迟，摊手，“我不知道。”
　　“你——”
　　柳眠迟看到这个令自己蹉跎三年的元凶，居然还能一脸平静地说自己不知道，丝毫没有愧意，右手刚握上剑柄就被旁边的几人拦住。
　　“柳师兄。”沈昭一手按住他的右臂，往前一步挡在柳眠迟身前。
　　“……”
　　柳眠迟愤然往戚怀香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放下，转过头去，默然不语。
　　其余人大多也都是站在柳眠迟那边的，大概只有他们这些还没进入内门的弟子知道在外门寄人篱下的滋味。
　　三年一度的内们试炼极为难得，一个修士能有几个三年能被耽搁？在外门得到的资源和指导是远远逊于内门的，而柳眠迟在三年前早就具有了进入内门的实力，却因为被下蛊而错失机会……
　　要是柳眠迟在三年前就能够进入内门的话，那能修行的功法肯定比现在要高妙上百倍，以他的能力，大概在这时候已经有望踏上金丹期的门槛了吧。
　　可惜，造化弄人。
　　其余人都在心里替柳眠迟惋惜，想着要是自己遇上这种事情定会比柳眠迟更愤恨，恨不得把那人抽皮饮血才能解恨。柳眠迟生于修仙世家，教养极好，现在能按捺着忍下私仇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但他们虽然惋惜，但却也不能为柳眠迟打抱不平，对方的实力和他们的差距是巨大的，他们只能和柳眠迟一样默然不语。
　　沈昭知道戚怀香碍着师尊的面子也不会伤害断情宗的弟子，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怕戚怀香为难他们，但总觉得这两人的事情中有隐情。
　　他正想问问戚怀香是因为什么原因给柳眠迟下蛊，害他不能参加内门试炼的，便看到贺云游站出来，一脸想要打抱不平的样子，冷哼一声，说道，“阁下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还有理由吗？一声道歉总该有吧。”
　　戚怀香微眯着眼睛，打量他几眼，“你是贺云游？贺知尘的儿子？”
　　“正是，有何见教？”
　　贺云游的下巴抬得更高了些，心中升起些许傲然之意，他是掌教的独生子，向来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后都只会卑躬屈膝地奉承他。
　　他想着要是这个不被承认的邪教的教主能诚心诚意地道个歉的话，他可以跟他父亲说一说，在众道宗面前为万蛊教说说好话，这次成了，顺便还能拉拢人心，让柳眠迟对他感恩戴德。
　　然而，戚怀香却是笑了笑，转过头去，对身边的青发男子说，“小青啊，我说怎么觉得这人那么眼熟呢，这俩父子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拿鼻孔看人呢。”
　　“你——”
　　贺云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章 下蛊缘由（上）
　　贺云游何曾在人前被人这样说过，脸色不好，好久憋出来一句，“阁下这么说话未免太不礼貌了吧？”
　　戚怀香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只一抬眼，贺云游对上他的视线就感觉神识被针刺过一般，疼痛难当，忍不住弯腰捂住头。
　　“你，你用了什么妖法？”
　　贺云游只觉得那刺痛只是一瞬，剩下的是轻微的晕眩，眼前有些模糊发黑，缓了一会儿才好了些。
　　其余几人又要拉着柳眠迟，又要去贺云游，手忙脚乱，心里埋怨着贺云游添乱，不合时宜地摆架子。
　　眼前这人明显比他们修为高上许多，在这荒山野岭里，戚怀香要想杀了他们所有人易如反掌，也绝不会有任何人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贺云游那队的一个师兄拉住他，摇摇头。
　　戚怀香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妖人”、“妖法”，掏了掏耳朵，慵懒道，“小辈们说话都好听些，本座心情好了也不找你们麻烦。要不然，咱们就在这儿耗着吧。”
　　“……”
　　其余几人对望一眼，宿山悄悄拉过沈昭，在他耳边小声说，“沈师弟，你要是认识这位阁下的话，还是帮忙说说话吧。你知道的，我们时间并不宽裕……”
　　他们只有七天的时间，虽然吃喝用辟谷丹就可以了，但是也不能一直在此地停留不去猎捕其他妖兽。
　　沈昭微微颔首，往柳眠迟那边看了一眼，对戚怀香拱手，“戚先生，可以到旁边一叙么？”
　　戚怀香一哂，摆摆手，“你要过来就过来，少行这些虚礼。”
　　他衣袖一摆，身形如风般蓦然隐到前方的林子里，青延也跟在他身后，如同影子。
　　“诸位师兄，沈昭先去了。”
　　少年对众人解释几句，便随着戚怀香的身影进了竹林深处。
　　竹林深处，林海如涛，翠绿鲜丽的竹叶如同冬日洁白的雪一般似乎将整个天地笼罩，鼻尖嗅到泥土湿润的清香和草木的味道，还有，一丝丝甜的发腻的味道。
　　“戚先生，您到这里来是为了给蛊虫们找吃的？”
　　沈昭嗅到那淡淡的甜意是戚怀香豢养的那些蛊虫的味道，戚怀香这次到万妖岭来随身还带着蛊虫，看来是因为这事了。
　　他正说着，看到戚怀香袖中慢慢爬出一只指节大小的青绿蜈蚣，正乖顺地盘在他手背上。那青绿蜈蚣和竹叶对颜色一模一样，要是不注意还以为他手上是一片小小的竹叶。
　　“你倒是聪明。”
　　戚怀香笑了笑，把那蜈蚣往青延身上一丢，随口吩咐着，“把那魔修的心挖出来喂虫子吧。”
　　“是。”
　　青延面无表情地回去，看样子是去找那魔修的身体去了。
　　沈昭听到他说要拿魔修的心喂虫子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只是问，“为何？魔修的心难道对你的蛊虫是大补？”
　　戚怀香有些赞赏他听到这内容还能面不改色，觉得他们确实是一路人，但暂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像是在感叹一般，说道，“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在你师尊面前装得那么正经乖顺的。面具戴的久了，不嫌累么？”


第二十章 下蛊缘由（中）
　　沈昭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反问道，“难道戚先生不曾在师尊面前说过这事么？”
　　“怎能可能。”
　　戚怀香哂笑一声，视线斜斜地落在沈昭身上。
　　他早就和闻清徵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他身边可不是个乖顺的小羊羔，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
　　但闻清徵就是要把沈昭留在身边，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闻清徵未尝就不知道沈昭也许很危险，但就是要学佛祖割肉喂鹰，想要把他养在身边慢慢教养，戚怀香慢慢地也不管这师徒俩的事情了，也是想看看闻清徵能不能把这个徒弟给教好。
　　至少，从现在看来，沈昭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沈昭也猜到戚怀香在师尊面前定没少说他的坏话，他也对戚怀香不知在紫华殿和师尊做什么的事情耿耿于怀，但还是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暂时不提这些事情。戚先生，我想知道…您是为什么要给柳眠迟下蛊？你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沈昭对柳眠迟印象不错，所以想要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
　　戚怀香听到他的问题，只是不在意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上次本座去翠微山猎捕妖兽喂喂虫子，好好的被他给抢了许多，就放了个小虫在他身上而已。那小虫也只是会让他难受一个月，又不会怎么样……谁知道他是你们断情宗的弟子，还恰好要参加内门试练了。”
　　他话说的轻松，好像事情就那么简单，再说下去还要说柳眠迟太小气不舍得把妖兽让给他了。
　　但以沈昭对他们的理解来看，柳眠迟不会干抢人妖兽的事儿，戚怀香却不一定，就算是抢别人还得要那人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呢。
　　他也不说戚怀香如何，只是微微颔首，“明白了。”
　　他向戚怀香作了个礼，依旧态度谦谨，重要回竹林外，临走时，蓦然丢下一句，“戚先生要是想找柳师兄好好说开误会的话，可以唤我在中斡旋。”
　　“……用不着你。”
　　戚怀香说着，视线却幽幽地落在竹林外。
　　他才不是要想着给那小辈道歉呢。本来只是个恶作剧，谁想害了人家三年蹉跎，就算是知道错了，戚怀香也不会去道歉的，只是……
　　“小青，过来！”
　　他喊着妖修的名字，片刻后，青发男子已处理好手上的血渍，单膝跪在地下，“主人。”
　　“喏——”戚怀香丢给他一个小小的玉瓶，光泽莹润，“把这个给那个姓柳的送去，别让别人看到了。”
　　怪丢脸的。


第二十章 下蛊缘由（下）
　　青延接过玉瓶，低头称是，身影一阵烟似地消失在竹林里。
　　竹林外，宿山几人已在和柳眠迟一队道别。他们虽然刚刚还一同御敌，但心里都是清楚的，他们两队还是竞争的关系，不可能同行猎捕妖兽。
　　沈昭也没有和柳眠迟说戚怀香为何给他下蛊，他估计常人都不能想象戚怀香就因为这点小事儿给人身上放条蛊虫，戚怀香行事情乖僻非常人能理解。
　　沈昭一行人别了他们之后，便继续沿着山脉前进。
　　他们本想继续狩猎妖兽，却不想忽然在傍晚时分接到了宗内的传令，得到的消息让人诧异——宗内居然决定提前结束这场试炼，让参加这场试炼的弟子们都尽快回宗。
　　黄鸣和栗小婉疑惑地讨论着，问宿山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宿山摇摇头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