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浴缸有条人鱼(36)
鱼鳞丢了?
瞬间慌了动作,指甲抓在肩膀、留下道道红痕,转头四望,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真的丢了,不然,那条红发人鱼也不会那般肆无忌惮。
“……别走啊,南里。”最后的慰藉也没了,金笙睫毛轻颤,眼眶涩的生疼。
手脚并用,艰难爬向向南里跃入水面那处,又被脖颈拴的‘项圈’牢牢限制了活动范围,根本不允许他靠近,“我不想留在这……”
“虽然很没用,但我好像有点怕……南里,别让我自己在这……”手指骨节攥的发红,望着恢复平静的水面,心脏沉的发紧。
他可以硬撑,但他好像已经撑了太久。
朋友不少,但有太多说不出口的糟心事一直压.在心底,太多故事,他只告诉过那条人鱼。所以无法接受寄托了太多深情的南里用这种方式离开他身边。
更何况,他所珍惜的回忆,自始至终都是带目的的骗局呢。
“别走,求你了……”微弱的声音淹没在四周水流声中,对金笙来说已是声嘶力竭。
他将手覆上南里留在石岸上的‘爪印’,触感冰凉的石头好像永远捂不热,如同南里的体温。
意识有瞬间断线,莫名想起了被他掖进衣柜最里层的宝蓝色细纱白蓬裙。
呼吸声加剧,沙发上笑闹着被套上属于南里的裙子,回忆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嘴角疲惫的勾起弧度,也终于,耗尽了全部体力,金笙任凭身体软软倒下、意识全部陷入黑暗。
……
人类与人鱼有太多不同,南里知道金笙受了伤,却不知道对人鱼而言不值一提的身体伤害对人类来说有多严重。
大脑受创,湿身、呛水太久,湿衣服没得换又没有适当的御寒措施,重感冒、高烧在所难免,加上那红发人鱼的咄咄逼人,他所经历的一切早就超出了身体负荷。
或许,金笙的身体应该弱一些,这样,他就可以在南里回来前不省人事,不至于身体、心理同时被压垮。
比起沉睡,人类更像是陷入了一种昏迷状态。
隐约留有感知,却不足以唤醒意识。
……
流畅身形自水底闪电般靠近,水珠沿着冷白色皮肤滑落,归来的南里一身肃杀气场,他的靠近令石岸上蜷成一团的金笙不安的皱了眉。
人类背对着人鱼,短时间内不能辨他的状态,只当那人是在生气。
平息周身凌厉气场,这才靠近过去,南里伸手摸了摸金笙汗湿的黑发,半天不见反应,手掌抵上额头才觉温度怪异。
对人类体温了解不多,也能察觉到区别。
将金笙搂进怀里,才发现往日微红的唇现下连同整张脸都变得苍白,唯一鲜明的竟是下唇开裂小口的血色。
他怎么了?
伸手擦去额头湿腻冷汗,想治愈唇.瓣的伤口却持续被那双不老实的手阻碍,灵敏的嗅觉捕获了微弱的血腥气,轻易捉住乱晃的手,细藤竟在短时间内磨破了细嫩的皮肉。
知道人类脆弱、需要小心翼翼对待,但南里何曾想到,这类生物能孱弱成这般模样?
这样的生命,如何能生存下来,又为何能在某些时候,又强大的过分?
指尖轻轻一划、破开困锁金笙的藤条,让他双手脖颈都得到释放,后者也发出细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想法,南里轻吻上那处脆弱关节以示歉意,又伸手将那身湿衣服褪下,侧身吻住他某段脊椎骨。
那里,有金笙不知道的、属于南里的粉红印记。
是当初常昊丧失理智的□□,也是红发人鱼落荒而逃的主因。
人鱼的‘草莓’自他接受‘投食’后就暗搓搓的开始种植,每次都在人类睡着之后。
——谁让他睡的那么死,竟敢在最危险的物种面前卸下所有防备。
唇舌交替、加深了那个印记,淡粉色圆点被吸吮成梅花状嫣红,像是古时点在眉心的红妆美人痣。高烧中挣扎的金笙明显不排斥这个动作,多次经历,好像早就习惯。甚至因着熟悉的暧昧有了些安全感,松了紧拧的眉。
将金笙重新抱回怀里,一遍一遍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南里难得产生无措情绪,想要把人唤醒,否则,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照看这对他来说,过分脆弱的生命。
“水……”
睫毛轻颤,眼睛被梦魇困住般、半天也睁不开。金笙察觉到身旁有某一可以交托的存在,本能出声求救,缺水太久,喉咙发炎,声音小的可怜。
只是,这附近,怎么可能有人类饮用的淡水呢。
第40章
很渴。
眼前漆黑一片、混沌不轻, 喉咙深处灼热滚烫,高烧又极度缺水, 与强烈的脱水感相比,身体的高热甚至脑后阵痛都显得微不足道。
隐约听见水声,近在耳畔却无力触碰,四肢灌铅般沉重, 动弹不得。
嘴唇干裂,甚至粘合在一起、挣不开,苦涩占据口腔。金笙早就控制不了自己意识,更别提沉睡入梦、渴求一个美好梦境令他度过难熬的时间了。
再没希望可言,给他希望的南里最终将他推向深渊、打回现实, 可偏偏沉浸在那段奇妙的记忆里, 被它绊住脚、取走心,不能释怀。
下唇裂口一阵疼痛,就算身子弱的不像话,金笙也皱了眉, 小小伤口因他格外不安分的动作久久不能结痂, 出血的裂痕竟成了缓和口渴的良药。
如果再疼一些就好了。
只要再疼一些,就能分散他全部注意力,其他部位就会好受一些。
昏沉不醒, 忽然有一处湿凉抵上干燥唇齿, 怡人的温度与湿度让困在燥火中的金笙不由自主靠近过去, 渴求得到某种救赎。
好渴。
贪婪吸吮着唇上柔.软带来的阵阵湿气, 那家伙却趁机撬了他唇舌。归来的南里轻轻捏住金笙乱晃的手腕, 以滑落唇边的细小水珠为诱.饵,轻而易举印意识不清的人纠.缠上来、并主动张开了嘴。
一如既往的狡猾。
辛苦良久,只挣得几滴苦涩水珠,无效救火,其中盐分甚至助长了干渴感,让金笙不满哼唧一声,又带动了喉咙的高肿。
丧气的想推开靠近身边的家伙,又被陌生舌尖顶开牙关、不让他合嘴,而后,小股清甜水流随其涓涓汇入。
一如干裂百年的土地得到了春雨眷顾、直率的接纳了全部,求生的本能也催促金笙继续,探出温热小舌同它交汇缠.绵,索求无比珍贵的淡水。
可要带着淡水潜入深海、穿过岩洞、再送给金笙,方法不多,器械受限,思来想去,人鱼能想到的唯一的搬运工具就是嘴。
没一滴浪费,南里将他带来的淡水尽数喂给金笙,后者则像待哺的雏鸟一般,不知满足。知道这水量远远不够,立刻手脚并用的搂上去、贿赂一般不让南里离开。
“已经没有了。”
无奈出声,耳畔低语显然唤不回那人意识,南里只好避重就轻,暂时提起他受伤的手腕。
舌尖扫过腕络环状红痕,复又细细舔舐,同时也压住为伤口愈合的瘙痒而躁动的金笙,微弱绵软的反抗缠人的很,人鱼只好稍凌厉了声色,“别动。”
可能是声音太熟悉,也可能是人鱼太凶,两字命令过后,金笙竟真的动也不动、任凭摆布。
好乖。
满意伸手轻抚金笙起皮开裂的粗糙唇.瓣,一时间竟记不起它曾经有多么细腻柔.软、美好的温度又多么惑人难舍。
治愈过手腕,留恋注视着双眸紧闭的金笙,伸手触过他额头,“我去带水给你。”细长手指轻扫过半干黑发,细发顺滑,沿指缝划过的触感十分微妙。
语毕,在温度滚烫的额头落下轻吻,确认金笙躺在石床正中间、不会因翻动落水后,人鱼再次纵身越入水池。
……
随时适当的补充水分才是正确养生办法,口渴感出现就说明身体已经缺水,这时候再补水就有些晚了,更别提金笙这种话都说不出的干渴程度。
断续被醇甜清水灌溉,流逝的水分逐步回归身体,在南里的不懈努力下,金笙缺水的状况终于缓解,高热体温下降,连唇.瓣也逐渐增了血色,只剩人迟迟不肯清醒。
除了必要的水分,人鱼还顺路带了些吃食回来,只是场地限制,他生活在海底,得到的也只有各种鱼类。
同居良久,知道人类不喜生食,又无法在此处提供火种,拿回来的也只有生蚝、扇贝,以及大小不一的各种田螺。南里隐约记得到来前,金笙给他看过这些小东西,生吃也在他们的接受范围内。
手背勾勒脸庞,金笙退烧发了一层汗,人类皮肤的手感并不好,湿湿黏黏。
有了人鱼独特的治愈能力,手腕伤痕短时间痊愈,眼下,金笙是南里全部的牵挂,他所有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完全没理会自己皮肉外翻的小臂,伤口早就在来回取水的过程中泡发泛白。
“金笙。”
轻唤一声,睡梦中逐步安稳的面孔若有所感的挣了挣眼睛,手指停留至睫毛附近,轻轻蹭了蹭,扇羽般纤弱睫毛有奇妙的触感,“对不起。”
冷冽男音嘶哑,有三分愧疚,趁金笙失去意识,南里低头吻住他前额,重复道:“对不起。”
“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承认,我确实另有所图,但……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像是等不及金笙醒来,南里鲜少话多的解释,一如既往的温柔拂过人类柔.软发丝,过分完美的脸上露出沉溺神情。
面对朝夕相处的另一人,心绪变化的不止金笙一个。
只可惜他病的不轻,意识模糊着、根本听不见南里声音,不然,收到这样坦诚的道歉,再多追问两句,应该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
时间在南里深情瞩目中流逝,遗失的水分得到补充,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人类终于有了醒来的征兆。
早将金笙的头担在自己半尾,人鱼尽他所能,在最简陋的条件下为属于他的人类缔造出最舒适的环境,微敛眉宇,密切关注着金笙的面部表情,无比期待他睁开眼睛。
“唔……”昏迷中被噩梦缠绕,不知道是梦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金笙瑟缩着身子挣扎两下,似是推拒、又像躲避,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金笙。”压低了声音呼唤,熟悉的声音让金笙下意识向南里怀中靠拢,如此信任依托,深的人鱼欢喜。
仔细端详着主动靠近的俊颜,南里薄唇轻挑,勾起一道惑人弧度,而后,静静将他带来的贝类食物从大到小规规矩矩的摆成长长一排,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枚蓝色贝壳,将其端正安置在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金笙送给他的,一如他送给金笙的两片鱼鳞。
最寻常、最不起眼的东西,一来一回便被拥有了特殊含义。
抬手轻抚着怀里人睡脸,这一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人鱼却不觉厌烦。片刻宁静相处的画面,几乎让他遗忘了之前无情的沉默与激烈的交锋,过分的希望金笙能永远乖巧的依偎在他身旁。
忽然,人鱼表情阴沉下来,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水面,冷冽目光穿透至深海。
又是他。
它们,又来了。
起身,让金笙重躺回石岸,南里伸手抹了一把手臂上狰狞的伤口,面无表情用尖牙将外翻皮肉咬合回原位,不留恋出现清醒征兆的金笙一眼,就纵身越入水面,鱼尾一甩,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可以依靠的存在从身边消失,被丢在石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五指微微蜷缩,五官一阵狰狞神色,终于,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咳咳……”及时伸手捂唇,也没压住那一声咳嗽,扁桃体肿起、像有什么噎在喉咙,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