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发胖(12)
星弈道:“套路?”
小凤凰伸出小翅膀比划了一下,认真解释:“就是,传说中前人的经验和教训。”
“哦。”星弈呷了一口茶,而后又问,“那你套路我,是想干什么呢?”
小凤凰这回答得飞快:“我怕你不要我,把我丢了。你看我这么小,不会化形,还是白羽,走到哪里都被欺负,只有你不嫌弃我,我怕哪一天你厌烦了,就赶我走了。”
星弈悠闲指出:“被欺负?我看当初那只金翅鸟,仿佛是被你收拾得挺惨的。”
小凤凰愣了一下。
而后,他突然往后一栽倒在桌上,伸出小翅膀抹眼泪,嘤嘤地假装哭泣了起来:“我就是怕,怕你不喜欢我……你一开始也不要我,想赶我走……你就是嫌弃我胖呜呜呜……”
星弈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指拨了拨小凤凰的翅膀。
小凤凰坚贞地扭到一边去,不看他,继续假哭,佯装用小翅膀抹着眼泪。
星弈手指往哪里戳,小凤凰就往相反的方向滚,滚了几圈儿后,没留神已经快掉出桌子的边缘,只能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稳稳地落在了星弈的掌心。
星弈垂眼看着他:“凤凰轻易不落泪,落泪也是即刻便化为血色晶石,凡人服用可长生不老。你的凤凰泪哭哪儿去了?”
小凤凰赶紧转了个圈儿,钻进星弈因为放松而微微凹陷的掌心,把小脑瓜拱进去,一动不动。尾羽张开,圆润的鸟屁股露了出来,昨天拔掉一根毛的地方已经长出了新的羽管,被更多蓬松柔软的绒毛所覆盖。
星弈戳了戳他。
小凤凰被戳得往前扑了扑,但还是把小脑瓜朝向里面,抵住他的掌心。
他瓮声瓮气地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面壁思过好不好?我自罚面壁思过。”越往后面,声音越小,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很可怜的。”
星弈眼中藏了一点温柔的笑意:“哪有自己说自己可怜的?你这个小骗子,我明日便将你送去明尊那里。”
小凤凰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这只小肥鸟又开始瓮声瓮气地跟他说话。
这次说的内容很长:“好吧,我坦白交代了,其实我是来找你再续前缘的,前世你与我曾是夫妻,这一世我就过来找你啦。虽然我看起来很可疑,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凤凰族轻易不喜欢人,若要使喜欢了,成亲了,便会永远追随的,至死不渝。”
星弈道:“小骗子,你又胡说八道,我今天晚上便将你送去明尊那里。”
小凤凰在他手掌中扭了扭,先是啾啾了几声表示不满,而后才道:“哼,你叫我一声娘子我敢答应,我叫你一声夫君,你敢答应吗?”
星弈:“……”
小凤凰又道:“哼,我不穿衣服陪你睡觉,你敢不穿衣服陪我睡觉吗?”他灵活地转了一个圈,展示了一下自己顺滑圆润、如同一颗小绒球的身体,不无骄傲。
的确是不穿衣服的。一只毛绒绒圆滚滚的小胖鸟,要什么衣裳。
星弈:“……”
星弈两手将他捉起来,放在膝头放好。小凤凰面壁思过还没结束,陡然被放出来,还有点不满。他还要继续说:“哼,我——”
刚出声他就闭嘴了。
星弈两手捏捏揉揉,仿佛小凤凰是什么好玩的软泥一样,搓圆捏扁,把细软蓬松地羽毛顺过来又捋回去,上下左右丝毫不放过。小凤凰被他捏得不知所措,整只鸟更加蓬松了,跑又跑不掉,只能瞪着乌溜溜的小豆眼,不断蹬着小爪子以示抗议。
小凤凰控诉:“你捏我!”
星弈道:“嗯。”
小凤凰又伸出小翅膀抹眼泪:“你捏我又摸我还让我不穿衣服跟你睡觉,你要对我负责。”
星弈稍稍加重了力气,把小凤凰的绒羽弄乱,柔软的肚皮随着手指一弹一弹,顺滑圆润。他看着一本正经控诉的小凤凰,有些忍俊不禁:“嗯。”
星弈补充道:“好,我对你负责,只是你总不能一直是这般鸟型,来当我的帝后罢?如今你这样胖,化了人形想必也不美,我的帝后要美。”
小凤凰伸长了脖子,赶紧采访:“还有什么标准?”
星弈沉吟片刻后,用几个字把他打发了:“想到再说。”
他捋了捋小凤凰的头,当做此事揭过了。
他并未真正对这只小坏鸟动气。浮黎宫冷了上万年,第一次有这样活络顽皮的活宝,他很喜欢,也知道这小坏鸟口中的事半个字都信不得。
大概是信不得的罢。
晚间,他把小凤凰安置好,独自一人去了山道间漫步,途中遇见了七杀和贪狼一干人等,也是出来遛弯的。
星弈一向不喜欢繁文缛节,两边只简单打了招呼。贪狼溜去一边堆雪人了,七杀却停下来看了看他。
七杀向来稳重周密,这些年间在星位上,主要负责为星弈提供六界中所有可能与星盘相关的信息。星弈本来没什么事,然而鬼使神差地又想起那只小坏鸟编纂来哄他——用小坏鸟自己的话来说,是套路他时所编造的故事。
那只白色的小凤凰说,自己是来续前缘的。
星弈有些迟疑。他已经有万年之久不曾去过人间,在北天时亦与众仙隔绝,不问外事,那样一个俗套没新意的故事,按理说不应当上心。
他叫住了七杀:“你还记得那日说过,你随老君学卦,推测出有一只小鸟会找上我么?”
七杀道:“记得的,帝君,上回您带它上过朝。”
星弈道:“你去替我查一查它,有什么事的话,告诉我一声。”
七杀俯首:“是,帝君。”
第14章
第十四章
王府很大,大得好像走不完似的。小凤凰披着红盖头坐在轿子里,低头只能看见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白净修长。或许是这件正红色嫁衣衬出来的,他的脸一路都是红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是有点发烫。
轿子很平稳,盖头底下金色的流苏轻微地摇晃着,外面一路灯火通明,照进这里面。小凤凰是个坐不住的人,他几次想掀起盖头往外看,但都忍住了,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比以往在青楼中学规矩时还要认真板正。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够成亲,而且是和自己喜欢的人风风光光地成亲。他凭着感觉,知道自己所在的轿子跨过王府大门的门槛,而后沿着正道一路笔直的前行,没有弯折。众人凝视中,轿子落在庭院正前方,喜事婆婆指挥抬轿子的人轻轻放下,撩开帘子,而后用古板又稳重的声音道:“请新娘子下轿了。”
小凤凰连夜背诵了新婚之夜应当遵守的礼仪,安静地将手递给喜事婆婆,由她领着自己去了正堂中。星弈与当今圣上是一母所出,然而母亲早逝,老皇帝也已去世多年。少帝刚刚即位,诸事繁杂,来不及赶往江陵,皇亲国戚竟无一人到场。堂下来人都是星弈在军中的人马,多年战友与副官济济一堂,但出奇地安静。
小凤凰早就预想过这种状况,他很开心,可外人总是要议论这件事,说堂堂紫阳王竟然娶了一个妓,还是男妓;然而按照这些人的表现来看,星弈恐怕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勒令他们不许说什么难听的话。他的夫君穿了一身红,立在堂前等着他,从喜婆手中接过他的手;锣鼓敲了三声,响声震天,鞭炮声起,几乎要盖过拜天地的喊声。
小凤凰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鞋,黑锦面金线的,和他的夫君一样,还有一小截深红的缎面。绣院中的人别出心裁,将女式的嫁衣改成了男式的,形制华贵周正,而不失大气。外人猛地一看,会以为两人穿了一模一样的喜服,但实际上小凤凰的嫁衣比星弈的更精细繁复,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星弈那件衣裳有些随意了。
一拜天地,他们共沐星月之光,在风与溪流前俯首。
二拜高堂,比不得寻常人家只需要拜一拜,星弈皇考与皇妣的排位供奉在案前,小凤凰跟着星弈,凭着感觉俯身,三跪九叩。
夫妻对拜,小凤凰刚想弯腰,却被星弈按着双手拉得凑近了一步。星弈牵着他双手,带着他彼此行了礼。
小凤凰手有点抖,星弈安抚性地挠了挠他的手心:“别怕。”
行过礼,小凤凰就被送去了卧房中,静静等着他的郎君。
房内安稳,只剩下烛火摇曳的声响。
星弈是新郎官儿,要把持婚宴,但在座的都是军中人,酒不过三巡便匆匆收了尾。
星弈没喝多少酒。待他一一送客去别院休憩过后,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我看你真是疯了。”
星弈转过身来。
立在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弟弟,先皇大赦天下时封的一位异姓王,这次随他行军江陵,几乎是寸步不离的,也很黏他。但星弈一直对他不冷不热,自从他开始出入小凤凰所在的青楼,两个人的关系就更加疏远。
“你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却娶了一个男妓进门当王妃?这事传出去,全天下都等着看你的笑话!你让陛下怎么想你,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罢!他是男人!他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你要背着断袖之名屈辱地过一辈子吗!”
星弈的目光很平静:“正因为我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与陛下同父同母,又手握江陵兵权;我若是不这么做,方才是真正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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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黎宫中的人发现,他们帝君养的那只圆滚滚的小胖鸟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
原本一顿要吃二十颗练实,现在降低到十颗,再多喂,就打死也不吃了。每次吃完饭,这只小鸟就会飞到岩石上动来动去。某天星弈路过,坐在小凤凰旁边看了半天,觉得有点眼熟:“你这跳的什么舞?”
小凤凰跳得很有节奏,小翅膀举起来,扭扭脖子,抬抬小爪子,再时不时地转几个圈儿,晃一晃他圆滚滚的鸟屁股。他严肃道:“不要打扰我,我在做减肥操。”
星弈了然:“原来你之前跳给我看的不是什么舞,是减肥操。”
小凤凰骄傲地看了他一眼:“这都不算什么的,凡间那些特别有名的舞我都会跳,什么惊鸿舞,霓裳羽衣舞,绿腰舞,胡旋舞,还有什么长袖折腰呀,我都会的,我跳得很好看的。”
星弈托腮看着他:“这些我都没听说过,跳一个试试。”
小凤凰厚着脸皮蹭过来,现在他手心拱了拱,而后问:“你想看哪一支?”
星弈认真问道:“惊鸿,霓裳羽衣,绿腰,胡旋,长袖,折腰,这些都是舞曲的名字吗?”
在得到了小凤凰的确认之后,星弈想了想:“那就跳胡旋罢。”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觉得这名字奇怪;天庭中会跳舞的仙娥不少,个个放去凡间都是身姿摇曳、倾国倾城的婉约风采,舞曲名也一个比一个雅致悦耳,星弈看得有些审美疲劳。
小凤凰用翅膀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我跟你说,这胡旋舞跳起来是非常好看的,用凡人的话来说,要穿胡服,带着异域风情去跳,跳出野性美来,这里面的招牌动作就是下腰和踢腿,非常动人。你且带我去打扮一番。”
星弈觉得有些好笑:“还要打扮?”
小凤凰认真地对他道:“是了,跳这个舞的人会在腰上系彩带,戴坠着长缨的绳编帽子,璎珞和彩带随着舞者旋转飞舞,也是非常好看的。”
那双小豆眼微微发亮,不知为什么,星弈本来想笑的,却又忍住了。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心中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