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造(24)
欧阳端华好歹是他一手养大的,不会反噬,但欧阳晔就说不准了。死了一个天才又怎样?这个世界从来就不缺少天才。
李煜也笑眯眯地给外甥发送信息,告诉他不要留手。两个家族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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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比斗太过激烈,衬得接下来的比赛淡而无味。严君禹只看了两轮就失去耐心,提前离场。潜意识中,当祁泽与欧阳晔离开的时候,他就有些待不下去了。
他来到训练场找王轩,手里拿着一份表格。
“这是你的新机甲?”站在高达七米的银色巨人面前,他呼吸都免不了停滞一瞬,熟悉又震撼的感觉扑面而来,难以遏制。
“不,还是原来那台。把漆刮掉,又换了几个零件,就成这样了。”王轩敲了敲机甲外壳,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严君禹绕着机甲走了两圈,指着足部的某一处问道,“这是什么?”
王轩弯腰一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那位机甲大师的专属记号。”
“你从哪儿找来的机甲大师?”严君禹语气有些迫切。
“欧阳晔替我找的,具体是谁我也不清楚。”王轩一问三不知。
严君禹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看那四个神秘的古文字,这才把手里的表格递过去,“这是保送推荐书,你重新填写一份,然后直接寄给帝国军事学院机甲战斗系。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很快就会受理。上次我出了意外,有人趁乱顶替了你的名额,现在已经要回来了。你别多心,好好训练,好好比赛。”
“谢谢教官。这个名额您送给别人吧。我想凭自己的本事进去。”王轩指了指G9,眼里踌躇满志。经过几天磨合,他对这台机甲很有信心。
严君禹最欣赏的正是王轩这种自强自立的性格,于是也没多劝,很快就收回表格,并取消了保送名额。自己推荐的人选要凭真本事进去,那旁人也别想跟着捡便宜。
“这台机甲让我试试?”他盯着G9,目光隐含灼热。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台机甲的第一眼他就喜欢得不得了,正如看见欧阳晔的长剑那样。而它们似乎都是同一位大师打造的。
“您尽管上。”王轩告诫一句,“它反应很灵敏,您小心用力过猛。”
“能比T型机甲还灵敏?”登上驾驶舱前,严君禹调侃一句,却很快发现自己被打脸了。这台机甲的灵敏度简直可以媲美最新式的作战机甲,一个意念一个动作,中间几乎没有半点迟滞感。使用它与使用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区别。
酣畅淋漓地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又在天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严君禹跳下升降台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能源舱,想看看那位大师对机甲进行了哪些改造。
王轩笑呵呵地解释,“教官,您不用看了,大师的技术太神了,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我找人测过,这台G9重量没有减少,武器没有改装,能源转换器也是最老式的压缩催化型,但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续航能力,都比之前提高了一大截,性能直追新式机甲。那位大师很厉害,绝对是帝国排得上号的大人物,您一打听就知道了。”
如果能打听得到,严君禹何必如此在意?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足部的四个字符拍摄下来,保存在智脑里。
“好好比赛。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届的冠军非你莫属。”临走前,他断言道。
“那可未必。我听说欧阳端华刚刚购买了一台T12,火力相当迅猛。而且他本身实力也不弱。我们俩胜率各占一半吧。”王轩谦虚道。
“欧阳端华?”严君禹似笑非笑地开口,“他能不能活着离开比斗台还是个问题。总之你别多想,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就好。”话落不疾不徐地离开,徒留王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看过网站的最新消息后便明白过来,对欧阳晔的真正实力感到很意外,更多了几分勃然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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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后,严君禹开始研究欧阳晔的战斗视频,目光不知为何,总凝注在那把长剑上面,又把祁泽出现的片段单独剪辑下来,反复播放回看。短短两个月,祁泽竟长高不少,五官也舒展开来,变得更为精致华美,甚至用“妖异”二字来形容也不过分。
他双手插兜,腰背挺直,俯瞰整个场地时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几分傲然与随性,仿佛习惯了站在高位。这样的他,与印象中的胆小怯弱全然不同,却牢牢抓住了严君禹的视线。当祁泽微笑起来的时候,他立刻定格画面,然后狼狈不已地抹脸。
心里空荡荡的,偏偏又不时闪过几丝悸动,他却不明白这些纷乱的情绪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又来自于哪里。
“嘀嘀嘀,嘀嘀嘀。”微弱的蜂鸣声令他从困扰中挣脱,他立刻接通电话,问道,“您好李教授,我发过去的文字您查到了吗?”
李教授的身影出现在全息屏上,颔首道,“有点眉目了。这的确是一种华夏古文字,名叫大篆,由于年代太过久远,考古界留下的资料很少,且大多珍藏在皇室博物馆内,并未录入中央数据库。我们反复比对现存拓本,总算是翻译了过来。”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严君禹勉强压下心底的迫切。
“太玄神造。”李教授一边发送相关资料一边解释道,“上古时期有一本道家著作名为《太玄经》,阐述了道家思想,其中心就是一个‘玄’字,并构筑了宇宙生成图式,探索了事物发展规律,其学说涉及到万事万物的方方面面,是一本极其宏大的著作。由于年代相隔太久,我也不能准确地做出注解,只能告诉你‘太玄’有恢弘之意,并囊括了宇宙、时间、空间等概念,隐藏着道家学说的奥义。神造两个字很好理解,你自己看资料就能明白。把四个字结合起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名叫‘太玄神造’的道家派别,主修锻造技术。你也知道,我们华夏民族是十分含蓄谦逊的,尤其是古人,但这个道家门派却敢用‘太玄神造’四个字命名,可见其锻造技术达到了什么程度。我敢断言,它在上古时期一定是势力非常庞大的宗门,威望极盛。”
严君禹想了想,追问道,“那相关古籍中有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没有。”李教授神色黯然,“你也知道,当初那些人离开时带走了绝大部分考古资料和文物,给我们留下的东西很少。对了,你在哪儿看见的这四个古文字?能不能告诉我?”
严君禹含糊其辞地带过话题,挂断通讯器后立刻侵入祁泽的个人网页,将他的头像换成了系统默认的风景照,并设置成不可更改模式。不管祁泽与那位机甲大师,或太玄神造宗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希望自己的举动为他带去任何麻烦。
换完头像,他觉得还不够保险,于是飞快编辑了一套防御程序,悄悄植入祁泽的智脑。谁也不知道,严君禹除开军人和严氏少族长的身份,还是一名顶尖黑客,能攻破他防御程序的人在黑眼星系屈指可数。
做完这一切,他搜了搜各位机甲大师的资料,并确认“太玄神造”以前从未出现过。这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团体,目前还是未解之谜。但可以肯定的是,祁泽一定与它存在某种关联。欧阳晔的种种改变都发生在认识祁泽之后,这难道只是一个巧合吗?
严君禹头脑里一片纷乱,不得不关掉智脑,去浴室洗了把脸,然后重新打开欧阳晔的战斗视频研究起来。
“哟,还在看呢?”严博推开房门,瞥见投射在墙上的画面,笑道,“这个视频目前已经火遍了全星系,尤其是唐明洲爆炸那一段,堪称全场精华。举办方紧急征召了两名精神力医师,随时在台下待命,就怕再发生这种情况。”
“领悟了元素之力的异能者的确很可怕,被他们伤到不是半死也是半残。”严君禹摇头道,“我原本以为欧阳端华胜算更大,但现在看来,欧阳晔才是这届比赛的黑马。”
“他本来就是黑马。两个月之前,谁能想到他是风火双系异能者?对了,”严博打开智脑,调出武斗大赛的官网,调侃道,“看看他报名的时间,正是在祁泽被欧阳端华重伤之后。如果不是受了这种刺激,他可能还会隐瞒一段时间。冲冠一怒为蓝颜,没想到欧阳晔也是个情种。”
严君禹眉头慢慢皱紧,又缓缓松开,他关掉视频,一言不发地回到卧室,原本想上床睡觉,却不知怎的,竟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掐指悬空,摆出一个极为古怪的姿势。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而然便发生了,仿佛已经成为一种习惯,甚至于一种本能。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重新躺回床上,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迷蒙中,他似乎来到一处空旷大殿,殿中树立着一块石碑,气息古朴而又恢弘。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跪在石碑前,呢喃低语,“天道甚浩旷,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睹,宗门已消亡。”
从他单薄的背影里,从他哀思不绝的声音里,严君禹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助与迷茫。他不受控制地走上前,想拍一拍少年肩膀,脚下却猛然踩空,醒了过来。
原来这只是一个梦。他半坐起身,哪怕脑袋疼得快炸裂,却还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回忆梦中的细节。少年的背影那样熟悉,他说过的每一个字,乃至于优雅无比的口音,都宛如响在耳畔。
“天道甚浩旷,太玄无形容。虚寂不可睹,宗门已消亡。”他情不自禁地跟着吟诵,心脏也随之揪紧,翻身下床后立即点开智脑,把诗句记录下来。
华夏文字多有发音相同的情况,他反复琢磨了很多遍也没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写错,只好把注音也标在下面,发送给三位古文字教授。按照他目前的文学水平,这些字儿拆开来念他全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彻底懵了。这也是令他最感困惑的地方。
梦是现实的折射,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在祁泽的个人网页上看见了那块石碑,晚上就梦见它,这本来很正常。然而他却完全没有能力做出那样的诗句。会写诗的人在帝国数不胜数,但用文言文写诗却连很多高等学府的教授都做不到,因为某些古文字的含义已经遗失,无处可考。
无处可考的东西却平白出现在梦里,若只是胡乱拼凑的文字倒还好说,若具有特定的含义,这事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严君禹盯着智脑,耐心等待几位教授的回复。所幸李教授对他发来的大篆很感兴趣,第一时间就看到这首诗,并迅速翻查古文字典,寻找出处。大约一个小时后,他拨打了严君禹的通讯号,“严少主,这不是诗,是经。”
“经是什么?”严君禹眉头皱了皱。
“由于可供参考的资料很少,我的解释大多都是猜测,可能会存在某些错误,您最好还是多找几个人咨询。经是上古的一种文体,作为思想、道德、行为等标准的书,或某一方面事物的专著,大多被宗教组织用于宣传教义。这几句话应该是节选于某一部道教经文,我之所以做出这种推断是因为文中出现了天道、太玄、虚寂、宗门等字眼……”
严君禹垂眸聆听,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心里却翻江倒海。他万万没想到这几句话竟然真的大有来历,而且又与道教牵扯在一起。而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类似的东西,又是从哪儿得来的灵感,以至于连梦中都念念不忘?
或者往更深层次去想,那个梦真的仅仅只是梦,而不是现实?大殿里的每一处细节,甚至于少年穿着的长袍的刺绣纹理,到现在还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根本不是一个模糊的梦境能够臆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