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掉马甲之后(76)
他脑中的记忆,同自身的感觉,轨迹竟是无法重叠起来。
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两人心思各异,转眼间就到了空暝寝殿。
空暝今日本就是有目的行事,他暂且放下心中思绪,抬手推开华丽镶金大门。
门内景致,慢慢展现出来。
“你,这是要成婚?”
陆恒眨了眨眼睛,又用力揉了一把脸,发现眼前景致,并非幻觉。
映目而入的是挂着红色帷幔的拔步床,红木床架之上,雕刻的是龙凤呈祥之景。床前桌上,点的是红色盘龙金丝高烛。
这些分明是成婚之时,才会出现的布置。
此地只有自己同空暝二人,这一番布置是为谁而来不言而喻。
然而陆恒并不觉得,空暝已经放下心中仇恨,可毫无芥蒂的同自己结契成婚。
理由很简单,如空暝放下仇恨,那自当已然勘破怨憎会之苦,恢复身为梵音寺释空的记忆。又哪里还会是这般神色阴郁,满身魔气的样子。
空暝这魔修,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第70章 第七十章
“成婚?”空暝闻言, 嗤笑一声。
“……”陆恒只是随口一问, 也并没有指望空暝能给出一个什么答案。
毕竟,以空暝此刻对于陆恒的仇恨, 没有把他抽筋剥骨或是炼制成傀儡,都幸亏是这魔修的神魂乃是那个悲天悯人的佛修释空。
至于两人能好好交谈,陆恒可是从来不敢指望。
“我同你之间, 只有仇怨,何来成婚一说。莫不是你心中实则还对那段往事有所留恋。”
果然, 空暝依旧是语带嘲讽。
陆恒见他下颚线条紧绷,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怕对方又被心魔所控。
他想了想, 还是顺着空暝意思说下去:“自是不会, 被你所擒之时, 我已做好要为此前往事付出代价的准备,心中怎敢有所妄想。”
不料,此话一处, 陆恒只见释空神情一变,眼中又有猩红之色似要弥漫而上。
“不愧是蛇族, 真是薄情寡义得很。”空暝说, “当初情浓之际, 屠了我师门满门也不愿我同他人成亲, 如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陆恒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为好,修魔之人思考事情,似乎同自己有些不同。
见陆恒不再说话, 空暝目光沉沉看了他半晌。
就在陆恒心里有些发憷,以为这魔修又要发狂之际,他倾身靠近。
空暝扯着陆恒散在后背的黑发,迫使他微微抬起头,露出白皙脖颈。随后埋首下来,在他颈间嗅了嗅。
闻到此人身体之内,那丝属于自己精血的气息,空暝才勉强把心魔压抑下来。
空暝抬手解开两人左手之间的锁链,转身将殿门掩上。
只见一点红光,自他与殿门接触之处,迅速弥漫至墙壁屋顶,拉开一张巨大的红色光网。
陆恒随眼一观那红光走过的痕迹,便知这是一阵法,将此处与外间隔绝开来。外面之人不得而入,里面的人却也是出不去。
即便是启动阵法之人,也无法强行破阵而出,而是要达成某种条件才能从此阵出去。
这条件,可能是一句话,也可能是破坏阵中的某样东西,这些皆有设阵之人而定。
空暝见阵法已成,心中安定下来。他转身自穿上取过一叠衣物,递于陆恒。
“换上。”
陆恒垂目一看,大红喜袍,上有金丝纹绣,精美无比。
“这是?”
方才空暝才说两人之间,只有滔天仇怨,不可能会有什么成婚之事。那此时要自己穿上喜袍,又是何故。
陆恒只是犹豫片刻,对面之人却当他是不想穿。
空暝本就被方才陆恒所说之话激起无尽怒火,即便勉强把心魔压抑下去,此刻却也是心中情绪不稳。
只见他手一松,那叠衣物就落于地上。大红衣摆铺散开来,洒落一地流光。
空暝看也不看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衣物,迈步上前。
“不穿?那我不介意亲自动手替你穿上。”
说罢,不待陆恒说些什么,他抬手就捏了个定身咒,连同禁言咒一起点在陆恒眉心。
空暝不敢赌,如果眼前这人在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他是不是还能将心魔压抑下去。
今日之事十分重要,不能因为心魔出来捣乱而坏了大事。
“……”第一次尝到定身滋味的妖王,心中也被激起几分怒火。
就算是修魔,也不至于听不懂人话。陆恒眼带怒意,瞪了过去。
空暝却是笑了,抬手摸了摸陆恒脸颊:“你这样子,可比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让我看得顺眼多了。”
说完他抬手就将陆恒身上衣物一一解开,先是外袍,随后是中衣。
最后,陆恒身上,只留下一条亵裤。
空暝的手指,又向下而去。
陆恒眼神更怒,身上虽衣物不过,但还算能遮羞。要是把这最后的遮羞布也给自己脱了,那就太过分了。
好在空暝的手指,只是停在陆恒腰侧。他指腹在其上流连片刻,突然开口说到。
“你的腰肢,一直是这般?“
空暝指下的腰肢,线条优美,劲瘦有力。
“……”
陆恒突然有些明白这人在做些什么。
当初在幻境之中,原来的爱憎怨三阵,乃是陆恒以小话本中故事为基础设立。其中蛇妖的形象,都是按照人类话本中,对于蛇妖的认知而来。
妖娆惑人,即便是男妖,也是有些纤细柔弱的模样。
陆恒想起来,当初在幻阵之中,虽说脸依旧是自己现在这张脸。但身量却极为不同,幻境之中的蛇妖,腰肢纤细柔软,极为符合外间对于蛇妖的猜想。
看来空暝发现了其中蹊跷,才会有此一问。想到此处,陆恒心中怒意倒是去了数分。
如此看来,他今日的举动并非坏事。空暝能摈弃怨恨之情的干扰,冷静下来思考这些事情之中的蹊跷之处,那距离勘破怨憎会一苦也就不远了。
陆恒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要不是此时被定身咒所缚,不得动弹。他就自行动手将那身喜袍穿上了。
空暝也只是自言自语,他手掌只是在那白皙腰肢上停留片刻,随后就离开。
他自那堆散落在地的喜服之中,找出红色中衣,为陆恒悉心穿上。空暝的动作不算熟练,毕竟为他人更衣同自己着衣还是有所区别。
但他动作却是轻柔,仿佛站在那里同他一般身量的清隽男子是一尊脆弱的瓷娃娃。
衣着整理完毕,他又将陆恒抱起,放在了梳妆台前。
陆恒散在身后的黑发,被悉心挽起,又戴上精致玉冠。
一切打点完毕,空暝才转身离开。
陆恒面对铜镜而坐,看不到身后之人的动作,只能从衣物摩擦声音中听出,对方大概也是在更衣。
片刻之后,一道身着同样喜袍的身影,出现在铜镜里。
“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就是穿了这一身喜袍,拎着带血的长剑,就这么一路走了进来。“
空暝站在陆恒身后,双手放于他肩上。
“我当时就是这样,被师尊封了经脉,定了身形,只有眼睛能动上分毫。”
他俯下身来,薄唇贴在陆恒耳侧。模糊铜镜之中,映出两人耳鬓厮磨,亲昵异常的样子。
然而,空暝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
“我本以为,你是来救我。没想到,只一照面,你就当胸刺了我一剑。你可觉得,这房间的布置很是眼熟?“
说完,空暝直起了身子。
因是幻境之事,其中的细节,陆恒并不上心。如今空暝一提醒,他才发现此间的布置,同那日蛇妖杀上剑修宗门时,找到剑修的喜房一模一样。
“所以……”陆恒发现,他的定身咒和禁言咒,竟是已经被解开。
他站起来,转身面对空暝:“你想还我一剑?”
空暝笑了笑,神色温柔:“那些事情,你似已经走了出来,我即便转世,却依旧困在回忆之中。这让我如何甘心?”
说罢,他又凑了上来。
陆恒尚未有什么反应,就觉得嘴唇一痛,竟是又被那魔修咬了一口。
空暝将陆恒唇上溢出的血珠,细心舔去,这才满意地后退一步:“穿着喜袍之时,唇色总是要鲜艳些才好看。”
他手一翻,手掌之上,出现一柄寒光逼人的长剑。
“用这剑,刺我一剑。”
“你又被心魔所控?”
空暝见陆恒不接剑,也不恼。他走上前来,执起陆恒右手,将剑柄放于掌心之上。
“你体内有我精血,违背不了的,我只是想让你重温一下当年之事。乖,刺我一剑,向当年那样,一模一样。”
最后这句话,空暝是贴着陆恒的耳廓说的,陆恒只觉得对方的声音,自耳廓之中,一直落入他神魂之内。
这魔修,修的乃是言咒一道。所谓言咒,
此前陆恒尚在疑惑,空暝虽是满身魔气,但身上血腥之气却不重,可见手上沾染的性命并不多,修的并非是什么残忍邪肆之道。
魔修之中,强者为尊,尤其是尊者之位,没有哪个不是踏着尸山血海才能登上尊位。而这转生成空暝之人,为何在短短百年就能夺得尊者之位。
没想到竟然是,言咒。
陆恒神魂强大,本是没有那么容易操控,然而他此前吞服了以空暝精血炼制的丹药,又有这言咒之威在。
以他此刻的修为,自是抵抗不了这言咒威力。
陆恒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然而,这言咒之中的另一道命令,却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同当年一模一样的情景,然则对于陆恒来说,那却只是幻境历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