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濯咬破手指,用血在沈疏颈侧写下祓除的符纹,手掐咒诀,阵法瞬间铺开。
温濯的灵核快被心魔完全吞没了,他用力喘着气,低头看着沉疏,手颤抖着触碰在他颈侧那道纹路上。
在心魔出来之前,要把应龙从沉疏身体里祓除,否则祂会想方设法引诱沉疏与灵核相融。
他抿了抿唇,开始往沉疏身上注入灵力,强悍的灵力顺着纹路进入沉疏身体后,一把扼住了里面的应龙。
他灵力一收,拽住龙尾,从沉疏的脖颈处慢慢抽了出来。
身体里一下子遭受太多不同的灵力,这堪比肉身生生撕裂之痛,四肢百骸齐齐震颤,沉疏仰起脖颈,喉间顿时开始发出嘶哑的声音。
“啊!”
“忍一忍,小满,忍一下。”
温濯更是着急,应龙的半个身躯已经从脖颈处被抽出来了,可无奈应龙和他实力对等,抽取出来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何况他如今还要和心魔抗衡,灵力已然大大削减,再是努力,也做不到立刻祓除。
沉疏痛得呻.吟不断,他手都掐进地面,在温濯的桎梏里不断挣扎着,那枚红色的耳珰不发停出赤红的光亮。
这代表他的身体快要受不了了。
应龙埋伏得太深,几乎把邪气埋种进了沉疏的魂灵中,再想割裂出来,就如同剔骨祛毒。
沉疏的精神被应龙的幻术侵扰得厉害,那些亦真亦假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映现,什么“夺舍”,什么“狐妖”,像倒带似的,一遍遍往耳边放。
天机的那张脸像被雨洗过的泥人,表情都融花了,狰狞又可怖地盯着他看,仿佛要再一次毒瞎他的眼睛。
恶意,这些全都是对他的恶意。
那一日太清宗的众多修士,也一个个在眼前出现,他们张开血口,里面是被砍了半截的舌头,笑话似的团团围住了沉疏,反反复复说着“妖啊”“真恶心”。
他们眼里泛着邪光,好像怒气冲天,即将要扑上来拔走自己的舌头。
精神和□□的折磨让他痛不欲生,沉疏抓紧温濯的手,绝望地央求道:“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
温濯听着就忍不住泪水直淌,可他不敢松手,再迟一会儿,就错过祓除应龙的时机了。
他的灵力还留在沈疏身体里,正在和那条应龙相互角力。
温濯试图想安慰沉疏,或是给他解释些什么,可实在没有更多精力去张口,吐落任何一句话。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沉疏被两道灵力共同磨锯着魂灵,嘶喊到声音都哑了。
“温濯我求你了……”
到最后,沉疏觉得浑身的筋骨都要碎裂开来,整个人的神智都要被折磨疯了,只会不停地乞求他。
“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我把身体给你,你去复活沉未济,我好想死,求求你,我求你了……”
温濯不敢出声,他的泪跟串珠子似的,全都滴到沉疏的胸口。
再坚持一会儿,把应龙抽离出来就好了。
小满,再忍一忍,很快就——
“温云舟,你就放手吧。”
在这一瞬,一个在温濯心底压抑许久的声音,猝然降临在他耳边。
“你心里不是也盼着,他能早点恢复记忆吗?”
温濯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一瞬。
嘀嗒。
眼前的景物一晃荡,揉成了一片无垠的黑,而他跪在波澜的中心,犹如困兽。
不,没有。
没有,他没有这么想。
他只想沉疏过得开心就好了,不用记起那些事情。
这声音似乎窥听到了温濯心中的申辩,不禁嗤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几乎要划破他的耳膜。
它笑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停了。
“你说我是你的心魔,”它说,“但其实,我是你的欲。”
欲。
什么是欲?
“把我从你的身体里剥离出来那天,你就该料到我迟早都会回来,你也迟早要面对自己这些丑陋不堪的欲望和恶念。”
欲望、恶念。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温濯颤抖着身体,望着手心厚重的血。
他已经清修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欲望,怎么可能会诞生这样的心魔?
这个声音听了,又是一声讥笑,继续讽刺他:“你敢说,你心里没有在记恨吗?”
记恨?
记恨什么?
“你怨他独去,怨他留你人间百年,怨他将三千往事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不都是你令人作呕的恶念吗?”
怨他,独去。
人间百年,三千往事,一干二净。
在这一念里,一阵麻木从足底泛上,浇得温濯浑身的血都冷了。
都是自己……
“如果不是你的欲望太强烈,沉疏在那个世界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回应你的思念,跑回这里来跟你一块儿受苦呢?”
都是,一意孤行……
“你不让他知道真相,不让他恢复记忆,说是想让他忘记从前的痛苦,你好无私,可你又强行把他带回宗门,为了让他亲手复仇,这不都是在自相矛盾吗?”
“他如今有多痛,都是你带来的。”
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他手一松,灵流顿时断裂,应龙挣扎逃逸回了沉疏的身体里。
沉疏重新摔回地面,终于从痛苦中挣脱了出来。
他的眼眸都灰了,心底的绝望和魂灵的痛苦同时洗刷着知觉,让他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再没有力气和温濯争斗,只是呆滞地躺在地上,暗淡的眼睛痴痴地看着温濯。
温濯近乎悚然地从这些念头里回过神来,他重新捧起沉疏的脸,再也克制不了心魔的扩散,心中那些百拙千丑的欲念尽数出笼。
这一刻,温濯终于坦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他的双眸泛动着暗光,将沉疏近乎失神的姿态尽收眼底,却无端涌动起了强烈的侵占欲,好像用目光就能将他拆吃干净。
“小满啊,”
温濯深深呼吸着,手顺着沉疏的小臂缓缓滑上,盖住了他掌心的那枚灵核。
他倾身贴近,喁喁低语。
“没错,我一直都想要你的命。”
所以,你要问罪的不止是太清宗。
还包括我,温云舟。
第43章
听到这句话,沉疏心中的什么东西沉坠着落下了,他目光上移,停在了温濯的眼中。
他在温濯寡淡的眸色里看见了自己, 无措和沉痛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有些可笑,脸上尽是些未干的泪痕, 这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然而在他的眉心,却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红色的莲花纹。
沉疏见过它很多次,在池英、池敛的额头, 都出现过这枚印痕。
这是夺舍术的印记。
真的, 他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在这一眼里,沉疏双目失色,一把推开温濯,骤然将手里的灵核捏了个粉碎。
灵核中瞬间喷薄出巨大的灵力,在空中翻飞两圈后,涌动着的灵流前赴后继地探向沉疏的心口,钻入了进去。
灵核碎裂的一瞬,锁天池浪潮翻天。
从池心四散开来透明的凝霜, 仿佛要即刻冰封万里, 然而蔓延到参商剑周围时, 又猝然退却。
那枚剑纹如同不灭的炬火, 烧开了周身所有的矮峰。
一时间, 天地寂灭。
沉疏手里的灵核碎成齑粉,不过片刻,它蕴含的所有灵力就尽数被沉疏吸收殆尽。
藏头露尾的应龙此刻终于按捺不住了, 被这强烈的灵流波动给引动了出来。
“好,做得好,”祂立刻就环住沉疏的脖颈, 窃笑起来,“现在,去把温濯给杀了。”
温濯一个翻身立稳在地,翻腕横住含光剑,目光中是浑浊和意味不明。
“你记起来了吗?”温濯喃喃道,“你……记起我了吗?”
他话语中含着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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