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落下,面无表情,用着漠不关心的语气,“随便你,我无所谓。”
无所谓,是真的吗?
那为什么在说话时拳头握紧了?
母子之间的对话,没有寇栖这个外人插嘴的空间,可他看的清楚,林牧时绝对在意。
李医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打破沉默,“安女士,到了聊天的时间了。”
安女士站起身,与林牧时擦肩而过,一次次地扭过头,最后走回来拿起了思思的信才离开。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林牧时那张仿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的脸,少有的浮现出挫败无力,他长舒一口气,并没有随之放松。
“这乱七八糟,怎么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寇栖走到他跟前,组织着合适的措辞,“阿姨就是现在生病了,所以才……”
话没说完,他被抱住。
林牧时并不用力,头埋在寇栖的颈窝,呼吸都变得缓慢下来,像是受伤后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小动物,笨拙地等待自愈。
寇栖在短暂的犹豫后回抱,轻拍两下,苦着一张小脸,“受不了了,我也好难受。”记挂死去的孩子不是错,但要因此伤害还活着的人,那是另一种形式的残酷。
是因为生病吗?
不是。
林牧时清楚。
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正是因为他妈的状态好起来了,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念头。将错误怪到另一个人头上,降低自己的负罪感与痛苦后。刚从李医生口中得知时,他只感到讽刺。
同一个动作保持太久,寇栖都快僵住了,他以为林牧时哭了,结果没有,抬头时甚至看不出一丝难过。像是刚才的争执不过是场单方面的错觉。
*
江项的拍摄没有被耽误。
本来时间就定在下午。
江项提供的是一件墨绿色袍子样式的衣服,用他的话来讲这个设计有一点风都能搞出仙气飘飘的效果来,看起来又足够随性舒展,和无边际的白雪相衬,是新生的寓意。
寇栖抽抽嘴角,他能理解这个理念,不过不妨碍为之头疼。
这衣服的随性是看起来,但穿起来是个技术活,五件套的设计,然后有一条近乎四米长的嫩绿条带穿插其中,每个位置都有讲究。
他第一选择是让江项这个“罪魁祸首”来帮他穿,结果进来的人是林牧时。
林牧时还问他,“为什么不喊我?”
寇栖眨巴下眼睛,“我应该喊你吗?”这里面应该没有林牧时的事吧?难道,“这个衣服是你推荐给江项的?”
“不是。”林牧时从寇栖手中接过条带,蹲下身。
寇栖的脚踝被抓住,无意识瑟缩一下,“你手好热。”精气旺盛的人是这样的。他一般,在冬天脚就没有暖和的时候。
林牧时半跪在他的面前,是个可以满足视觉享受的画面。
出挑到带有锋芒的一张脸,黑发黑眸,冷白的肤色,极致对比,有点小憋屈的动作,但因为足够俊美且身材优异,令寇栖联想到的是冷酷侍卫一类的角色。
林牧时的手心的皮肤并不细嫩,而是带有一层薄茧,大概是锻炼所致,糙糙的。
握住寇栖脚踝的存在感让人忽视不能。
他晃了下没被抓的那条小腿,没话找话,“你说这衣服是谁设计的呀?”
是给人穿的吗?
林牧时答:“是江项他姐姐。”
寇栖:“……挺好看的。”
林牧时起身,开始缠腰部的条带。
条带从后腰最终缠绕到脖颈,林牧时伸出手,是个近乎拥抱的动作。
寇栖撑着胳膊,垂眼,视线无意间落在面前人泛红的耳根,然后,伸手捏了一下。
林牧时蓦然抬头,却没有做出抵触的反应,只是眼神有些莫名地看向寇栖,“别捣乱。”
寇栖“哦”了一声,讪讪收手。
不知道是不是魅魔需求作祟,他一个没注意就想对林牧时动手动脚,“你耳朵也挺烫的,平时都这样吗?”小火炉一样。
“不是。”
林牧时否定了,可也没解释他耳朵发烫的原因,而是在给寇栖脖子上的丝带固定时,薄唇轻启,“绿色很适合你。”
简单的一句话,却从哪里透出些不寻常,可能是脖子被触碰到产生的轻微痒意,让寇栖莫名不自在,“谢谢。”
……
这不是件保暖的衣服,比起寒冬,更适合春秋季节。寇栖穿好后,让江项验收了一下成果,然后迅速地裹上了一件长至小腿的羽绒服。
江项满意点头,“现在时间还差一会儿,挺冷的,我们去之前先把姿势给定下来怎么样?”
说着,他拉出椅子就那么一坐。
寇栖也跟着坐下,他对自己摆pose的水平十分有数,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你决定好了,让我学就行了。”
江项也没扭捏,站起身,咔咔咔摆了好几个动作。
那做作程度,让寇栖没眼看。
偏偏他还振振有词,“动作可以在互动中抓拍,最关键的是眼神。”
“什么眼神?”
江项摸着下巴,“天然。”
“……好抽象的词。”不过寇栖也是搞艺术的,大概能理解。
江项又补了两个字,“喜爱。”
这个就简单了,寇栖喜爱的东西不要太多。
江项紧跟着一句,“就你平时是怎么看……”他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眯了眯眼。
寇栖还在眼巴巴地等待下文,“我平时是怎么看?”
江项本来是想说林牧时的,但回想一下,好像并不符合他的要求,突然感觉哪里不对,他摇摇头,“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喜欢玩游戏行吗?”
“行,你就想着自己马上就要玩到最喜欢的游戏了。”江项将刚才不自然地停顿一笔带过。
*
看人和看东西肯定不一样,但也得有点共通之处吧?爬山到拍摄选地的路上,江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寇栖最后给他的眼神确实到达了喜爱的标准,可,和寇栖平时看林牧时的眼神在某些方面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轻咳两声,将两个朋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寇栖,林牧时在大学是不是挺受欢迎的?老有人跟他表白。”
寇栖帽子围巾一应俱全,只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睛。他先是重重点头,仔细想了一下,又摇头,“我就碰见过一次,是个男的跟他表白。”然后过两天,那男的就看上他了,简直可恶。要联系方式的也没几个。
他慢下脚步,用胳膊肘撞撞林牧时,“你烂桃花都被我引走了,和我当朋友还是有好处的嘛。”
林牧时:“别理他们。”
“当然了。”寇栖的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江项完全没看出他想要的吃醋痕迹,倒在林牧时那里琢磨出点儿占有欲,扯扯嘴角,什么情况?“路稍微有点远,你们现在还可以吧?”
寇栖自信地打了个没发出声音的失败响指,“易如反掌!”
——才怪!
“怎么还没到啊?”
“马上马上。”
这是他听到的第几次马上了?江项这家伙对于“马上”的释义是不是理解有误?
寇栖体力好是好,就是怕冷,风一吹整个人都僵了,后半段直接贴着林牧时走,把人当成挡风的工具。
他牙齿打架,颤着声线,“我不保证有勇气把羽绒服脱下来。”
江项忙不迭拉他一把,“别啊,来都来了。”
这话真是什么时候都好使。
都折腾这么久了,干脆把事了了算完,到达目的地,寇栖硬着头皮把羽绒服一拉,立刻贴到精气外溢的林牧时身上,他的小火炉。
林牧时被抱了个猝不及防。
寇栖被冻的两眼泪汪汪,“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一想到连鞋子都要脱掉,他就想给江项来上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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