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皇自个儿也是个烂脾气, 从没想过把她这脾气掰回来,搞得上任嗥嗥族长也懒得说, 反倒还任由她琢磨那些铸造之法和赚钱敛财之道,导致嗥嗥整个族越发展越奇怪,脾气也大的很。
整个族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跟妖皇差不多——严律以前捏的小灵兽被问是狗还是狼的时候也容易恼羞成怒。
几个老辈儿的族长噎了下:“那时候情况紧急!”
“现在就不急了?”青娅问,“那好吧,我现在把这小破孩放下来,你给他两块钱,让他坐公交去汽车站,买最近的夜班票,明天一大早到求鲤江附近的县城,再买个城际公交的票去求鲤江,等虚乾给咱们把坟坑都刨好了他再过去,看看能不能给坟圈子周围起个破煞阵,确保咱们死了不诈尸不变成厉鬼孽灵……”
“好了好了,你少跟着严哥学他那些‘说话艺术’。”老棉说,“你赶紧带他走,这时候就不讲什么脸面了,但你再说下去就真的丢脸了。”
几个老族长让青娅气得翻白眼儿,但寻思寻思也是,竟然真的闭了嘴。
一旦合阵坍塌、空间罅隙内的未知的蛮荒灵气泄露,青娅说的就真对上了,整个四周都要成为一个埋葬老堂街和仙门的大坟圈子,更别说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
见老堂街这边儿吵的差不多了,仙门的修士才小心谨慎地开口:“求鲤江那边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仙门来蛟固前已下发了召回令,各地修士基本都已聚集回来,求鲤江附近散修最多,已告知了那边儿,你们到地方就有接应。”
“除了散修,医修我也会安排,不过现在大部分人手都在蛟固跟尧市,”董四喜道,“你带隋辨先走,照顾好他,别真半道掉下来了,剩下的修士也即刻出发。”
彙子族长没好气儿地插嘴:“去什么求鲤江,先去尧市!那儿有我族私用的缩地阵,另一头连着的地方就在求鲤江附近,我让留守家里的小辈儿把阵开了,分批次将你们送过去!”
“你家那个阵还留着?!”老棉惊道,“不是早卸了么?那玩意儿运作一回附近电力和地铁交通全都受影响,街上早下令整改了!”
这种阵一般都是各族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儿东西,开一次消耗灵力和灵气都很大,所以基本都已闲置百余年。
往前倒个几百年,战乱年代的时候经常有妖不听管束,借这些阵流窜害命夺财,被严律知道后废了许多处,留下的早已不多,加上现在的妖基本无力开阵,老堂街要求整改的时候各族也就捏着鼻子做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彙子族长脸色憋得通红,大着嗓门一跺脚:“我们也都放了近百年没用过了,只是舍不得拆——那你们到底用还是不用?!”
用,这节骨眼上谁不用谁脑子有病!
老棉和董四喜被彙子族长吼得一个趔趄,连带着周围的修士和妖们后退三步。
彙子族长“哼”了一声,化出原身,是头浑身滚圆、小皮卡大小的兽,背部的刺状甲根根竖起,四爪皆生长甲:“我族先回,到尧市大概阵已开好,你们到了就可以用。但事先说好,后续官面儿上的事儿我们不负责抹平!”
说罢,她带来的一众彙子一道化了原身,身体蜷缩成了一个个“海胆”,朝前猛地滚动,借着巧劲儿顶墙而起,周身灵力裹住,像一个个扎满了绒毛的桑葚一般从半空中弹射而出,转脸儿就消失在街道口。
仙门的修士哪儿见过这么多彙子同时化身,正目瞪口呆,又听到一声兽嗥。
几十位嗥嗥化出原身,毛色各不相同,围在青娅四周,对从医院里跑出来提着大包小包和各类仪器的修士道:“直通求鲤江我们够呛,但落脚如果在尧市或许还能带一程,没御剑御器赶路的跟我们走,赶紧的吧,不然哥儿几个都要合葬啦!”
仙门修士们回头看一眼老太太,见董四喜点头,领头的孙化玉放下仪器一抱拳,认真道了个谢:“麻烦了!”
现代社会少见这么个姿势道谢的,但仙门早些年的传统都已没落在千年时光里,反倒是这个模样,别说是仙门,老堂街的妖也能接受。
嗥嗥们对视一眼,先略低了低头以示回礼,然后张开大嘴,拔萝卜拣货似的将各位修士们拽起甩在背上,或者干脆就叼在嘴里。
修士们吱哇乱叫,手脚并用地跟嗥嗥争论起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尧市。
跟在后头的剑修们一看这场景,当机立断道:“我们御剑也挺好的,就不麻烦各位了!”
“对对对,”几个炼器出身的修士连连点头,“反正这次是要暴露了,我们搞法器走就行!”
平时几个有龃龉的世家修士们此刻摒弃前嫌,要么一道被嗥嗥拔萝卜带走,要么互相乘坐对方的法器和剑,只剩下一些之前在战斗中伤了腿暂时没有行动能力的修士和妖乘坐用了符纸的车赶回尧市。
隋辨回头喊道:“等等!小孙,你出来了,那肖揽阳……”
“他的情况基本就那样了,”孙化玉神色暗淡地摇摇头,“我在不在的也没差,钱家留的有人手。”
隋辨张了张嘴,他最想问的其实还是肖点星。
短短一夜,肖家天翻地覆,肖暨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一个半死不活的大儿子,和一个痛失父亲与不得不面对大哥残躯的小儿子。
这种打击是毁灭性的,对从小就在父亲兄长关照下长大的肖点星来说几乎要扒皮抽骨,即便已经稍有缓和,隋辨也还是不太放心。
董老太太叹口气儿,转头又看看老棉:“仙圣山那边儿……”
“当然得我去,”老棉坐在轮椅上,废了的腿被厚厚的毯子盖着,他脸色蜡黄,但眼神却很清明,“光是让族里小辈儿去我不放心,你留在这儿不也是这个想法?”
夜色已至,不见星月。
忽而一阵猛烈大风刮过,将二位年迈的妖与人吹得眯眼,嗥嗥长尾卷起,毛被风吹得潦草凌乱。
风卷掉枝头枯叶,狠狠拍在医院特殊病房的玻璃上。
病房内明亮洁净,墙壁贴满符纸,按方位挂上了法器镇压,使得这份儿明亮也多出了许多刺目凶意。
病房内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与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
肖揽阳半睁着眼躺在病床上,他脸上已显出交错的经脉,像蛛网覆面,眼中浑浊身体僵硬,不知是否还有神智。
他僵硬的手被握在另一只年轻有力的手里。
肖点星牢牢握着大哥的手,这只手曾拿着他的“揽星”,刺进他爸的胸膛。
即使短暂地睡了一会儿,但他眼底的青黑色黑眼圈仍在,看到肖揽阳的瞬间,他本以为自己会尖叫会痛哭,但他没有。
肖点星的目光从肖揽阳的脸上移开,看了看外边儿的天色,时间不早了,薛清极那边儿之前联系老棉和仙门时,说的内容他已经清楚,连带着薛清极的那几句话,也点在了他心头。
没了肖暨和肖揽阳,肖家现在就是一片散沙,仙门联络过那边儿的修士,但作为修士的肖家本就没落,出不来多少人,稍有些修行的就那么几个,直接就联系不上了。
理由肖点星也猜得到一些,除了畏惧和避祸外,大多也怨恨肖暨炼制快活丸——肖家也有许多失踪的子弟。
即便真抓的来肖家一些散人,老太太也未必放心直接就带来用。
但这些肖点星已无力向他哥提起,他这会儿站在这儿,心里竟然意外平静,想事儿也比以前要透彻的多。
“哥,”肖点星搓了搓他哥的手背,“咱爸做错了事,你那样对他,是为了不让他伤害我,这是你修正他做错事情的唯一办法。”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道:“现在轮到我了。你和爸错太大,走太偏,我能做的不多了,家里的钱可以全拿去补贴门里和老堂街的受害者家属,但命回不来了……”他声音很平静,但也清晰无比,“咱家剩下的,就只剩我和剑了。哦,还有仙圣山那个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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