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哭得很惨呢。”林逾笑道,“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这么多年只有二位把他当一家人,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除了两位哥姐,他对皇室没什么可留恋的。”
尽管明知林逾一定没少了添油加醋,陆槿的动作还是肉眼可见地变得僵滞。
她有些局促地别过脸,不愿让别人看清她的神色,只有微红的耳尖暗示着她此刻异常的心情。
陆惟秋开口道:“出发吧。”
说着,他带领众人往北边前进。
林逾混迹在人群之中,本只是想逗逗陆槿,却见队伍末端的陆槿好半天没有回神,笑着凑近过去:“八殿下?”
陆槿没有回声,走得也极其地慢,见他过来,又不自觉躲开脸:“别看我。”
“你们姐弟还真像,”林逾不禁打趣,“他还说,你总是主动找他吵架,每次吵架的时候,他还怪开心的。”
陆槿躲得越来越远,林逾捉弄一阵,也觉得不适合再玩笑下去。
然而在他正准备返回陆惟秋身边询问正事的时候,陆槿反而叫住了他:“林指挥。”
林逾应声回头,陆槿神情犹豫,对他招招手。
“怎么了?”林逾走回过去,低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陆槿迟疑地摇摇头:“不是,但是……”
她略有些紧张地抬起眼睛,目光从前方不曾回头的陆惟秋身上掠过。
岳子恒也随在陆惟秋的身边,现在无人注意他们的谈话。
陆槿抿了抿唇,低垂眼睫,犹豫了好一阵才轻声告诉:“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陆惟秋忽然停下脚步,朝这边望过来。
陆槿连忙避开眼神,无措地看向旁边,刻意回避陆惟秋的目光。
他一定是听到自己的心声了。
她没办法逃掉陆惟秋的链接,陆惟秋只是不想拆穿他们……
但陆惟秋只是停了一瞬,他很快转回去继续前进。
“八殿下?”林逾却被她的言语勾起了不安,玩笑的神色彻底收敛,“你想说什么?是有关陆枚的事吗?”
陆槿单手捂住心口,艰难地呼吸了几口,但在林逾提到“陆枚”二字时,她的身体又不自觉地一颤。
半晌,陆槿道:“陆枚走的……是东边。我担心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改口说:“矿脉里还有别人,不知道敌友,但是他好像同时解决了艾伯特三人。”
林逾骤然止步。
他沉默地看向陆惟秋,后者没有回看,也没有放慢步伐。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陆枚和他们走散了?
换言之,他为什么要故意抛下陆枚?让陆枚一个支援系去面对未知的敌人?
“东边是吗?我明白了。”林逾手中掠过一道白光,便携手/枪瞬间出现。
陆槿一怔:“林逾?”
“你们继续走就是了,不用等我们。”
他没有向任何人道别,而是转过身,带着手/枪默默离开了队伍。
陆槿目送林逾远去,他的背影逐渐消没在浓郁的红雾中。和从前每一次分开都不一样,莫名地,陆槿总觉得林逾此次离开比之前更为坚决。
就像是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陆槿心想,说不定陆枚真的遇到了很好的指挥。
很好的,在和他一起成长的指挥。
自从奥赛尔献祭,矿脉内就变得格外宁静。
虽然红雾依然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影响,而且随着奥赛尔的献祭而愈发浓郁,但林逾能够感受到,矿脉中潜藏的敌意非常淡薄,他在这里几乎不会产生危机感。
或许真的是奥赛尔在冥冥中保佑他们。
林逾紧握着手/枪,努力挥开红雾。
坦白说,他原本很担心自己迷失在矿脉中,但巧合一般,陆枚竟然沿途留下了不少痕迹。
而且陆枚的体力不佳,脚步落在砂地,脚印会比其他人都更重一点。
林逾用马克笔一路做下记号,偶尔也会看到白澜用刀刻下的痕迹,摸索而去,渐渐转进了红雾略淡的岔路。
一声清脆的滚动在脚边响起,林逾低眼细看,发现是一枚掉落的机械零件。
虽然他对机械了解不多,但也隐约认出这是艾伯特等人的组成部分。
林逾举起枪,谨慎地踢开零件,步步慎重地深入路径。
紧跟着,眼前豁然开朗,疏淡的红雾随着微风流动,林逾微怔,却和面前深肤浅发的少女撞个正着。
对方第一时间横握匕首,两人对视,白澜连忙收刀:“林指挥。”
林逾悬起的心脏这才落下:“你见到陆枚了吗?”
“陆枚?”白澜茫然摇头,“没有,我在这边探路,可惜这里是死路。”
她微勾手指,流动的轻风吹开浓雾,白澜道:“林指挥,我们一起返回吧,这边是错误的岔路。”
林逾有些沮丧,他以为陆枚会追着白澜的方向找去,没想到白澜出现了,陆枚却还不知去向。
“连你都没找到方向,陆惟秋倒是找到路了。”林逾弯腰捡起刚才的零件,随意看了两眼,“你有遇到艾伯特他们吗?”
白澜注意到他手中的零件,道:“嗯,遇到过。不过它们大概经历苦战,都被关机了,可能正因如此,陆指挥才不能感应到它们的信号。”
“噢?它们在哪?不用我们帮忙带出去吗?”
“这一路走了太久,我有些记不清了,抱歉。”白澜说,“我们还是先找陆指挥汇合吧。”
林逾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白澜疑惑地朝他望去:“林指挥?”
林逾把零件投掷过去,白澜本能地一接,磨损痕迹相当轻微,就像在特意为她刚才说的“苦战”做出反证。
不过这并不是林逾停步的主要原因。
林逾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眼睑:“小白,你的眼睛变成蓝色了哦?”
白澜身形骤僵,她猛然出刀,试图制住林逾强行带离。
可是林逾早就有所提防,尽管身法远逊于她,但林逾极快举起了手/枪。
枪口正对白澜的喉口,林逾道:“恶作剧适可而止,赔上人命就太荒谬了。”
“……”白澜神色定定,湛蓝色的眸中波光粼粼。
她的表情无悲无喜,只是擎刀格住林逾的枪,两人对峙着,谁都不愿后退。
“你会开枪吗?”白澜问。
她的语气平板无波,代替某人发问,没有丝毫自己的感情。
但白澜似乎对林逾的一切相当笃定,她摇摇头,自问自答:“你不会开枪。”
林逾微微垂眸。
“跟我走吧,林指挥。”白澜松开双刀,向他伸手,“再往里走的话,大家都很难办。”
林逾神情冷峻,没有放下自己的枪。
不过僵持一会儿,他缓慢舒开紧皱的眉宇,一字一顿道:“如果是真心想我离开,怎么不控制我呢?——冯大哥。”
在白澜不希望他涉足的岔路深处,红雾疏淡,徐徐走出一道瘦高的身影。
来人衣装整洁利落,金色的发丝压在军帽之下,帽檐阴翳藏住他的瞳眸,与林逾相对的三两秒里,二人之间唯有静默。
流风无声无息穿淌而过,艾利亚斯叹息一声,从拐角处拽出另一道萎靡昏沉的身影。
陆枚睁不开眼,迷迷糊糊被他拉着衣领,斜靠石壁。
不过好歹还能看出他的生命体征,林逾稍稍松一口气,收枪准备上前检查陆枚的身体。
白澜却在骤然间再次拔刀,将他双手反剪背后,以锋利的刀刃对准了林逾喉管。
“……别动。”艾利亚斯开口。
他比他们更加年长,因此不刻意表现亲切时,气势就会显得格外的稳重疏离。
而且艾利亚斯毕竟是上过前线的军人,和稚嫩的学生不同,当他特意表现,气质便会凌冽无匹,如同淬血出鞘的刀锋,无端令人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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