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特意睁开眼睛看他笑话的行为让珈兰心里更难受了。
“意思就是。”秦非迈入房间内,慢条斯理地走到珈兰身边,用低到近乎气音的声量开口说道,“我记起了下一幅画的内容,我也猜到,你想去送死。”
“我全都清楚了。”秦非轻声笑了一下,笑得珈兰直起鸡皮疙瘩。
三年前,秦非和温以安找到的第六幅画,上面的内容,是一具棺材。
血棺材。
血棺材这幅画,画的是新娘最不愿回想起的画面——恋人死亡的那一天。
恋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玩家们不得而知,在剧情开始的节点,他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
按照当地风俗,未婚早逝的年轻人将会被投入河水中,顺水漂流到不知名的自由之地。
但新娘不愿意。
新娘与恋人早就约定好,两人要生死相随。
当时新娘已经做下决定,要随恋人一起离去,但在离开之前,她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她要偷走恋人的骨灰。
玩家进入血棺材画中后,将会经历的,就是偷骨灰的过程。
这部分剧情本该在纸戏中出现,成为副本给玩家的提示,三年前也的确如此。
但这次,纸戏中的这一段被怪谈恶意抹去了。
和梳妆支线一样,血棺材也是一个需要两名玩家合力,在表里世界双线并行的任务。
新娘玩家身处表世界,负责与纸人缠斗,新郎则处于里世界,负责协助新娘、传递骨灰所在地点的线索。
听起来十分寻常,和前几幅画卷的任务没什么不同。
当时的秦非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任务进行到最后关头,他才意识到了一个令人悚然的真相:
完成血棺材画卷任务的必要条件之一,便是身处里世界的那个玩家,必须永远停留在画卷之中。
第308章 囍缘29
既然土楼的风俗,是将未婚早逝的年轻人的尸身投入河流。
那,新娘死去的恋人,又为什么会有骨灰呢?
三年前,秦非没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就被第六幅古画内暴起伤人的纸人NPC打乱了思绪。
“我们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计划,温以安从里世界进入第六幅画卷,我从表世界进入,各自搜寻任务线索。”
“那幅画的通关要求是找到骨灰,但画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血棺材’这三个字。
于是我推测,骨灰可能就藏在血棺材里。”
奇怪的是,第六幅画中的场景是完整的三层土楼,而秦非和温以安翻遍了土楼的每一寸角落,却始终没有发现棺材的痕迹。
那么大一口棺材,能藏在哪里?
“我们找不到棺材。
直到婚礼开始前的最后关头,我终于新发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秦非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崩裂,珈兰很难形容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怎样的情绪,但很快秦非又恢复如常,语气一如先前平静。
“土楼里根本没有棺材。从找到第六幅古画、看清上面内容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陷入了怪谈量身打造的陷阱。”
“仔细回想,我们在看纸戏时,只看到过新娘因为不愿与恋人分离、下定决定去偷走恋人尸体的那一部分剧情。”
所谓的棺材,实际上并非玩家认知当中那种“存放尸体用的棺木”,而是副本为了误导玩家而精心故布的疑阵、是文字游戏。
“血棺材不是棺材。血棺材,是被活人鲜血染红的床铺。”
“至于骨灰……”秦非用力闭了闭眼睛,额角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骨灰更是根本不存在。玩家要想得到骨灰,就必须自己制造骨灰。”
珈兰副会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他大概会道一句荒谬。
“所以。”珈兰艰难开口,“第六幅画的通关方法,就是让新郎用自己的血染红一张床铺,然后连人带‘棺木’,一起烧成灰?”
秦非的回答像是一记敲在珈兰心口的锤:“对。”
“通关最后的画卷任务,需要得到任务道具‘恋人的骨灰瓶’,你刚才说的,就是拿到通关道具唯一的方法。”
秦非掌心翻转,一个小瓷瓶出现在他的手中。
正是玩家们这些天拿来抵御土楼中纸人的道具瓷瓶。
和他记忆中,温以安消失之后出现的那个道具瓷瓶长得一模一样。
“那把火只烧了几分钟,很短的时间,然后一切都消失了。
火熄灭了,床上干干净净,没有血,也没有人。”
只留下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瓶子。
拿起瓶子,能看见道具描述。
【血棺材|通关道具*1 恋人的骨灰瓶】
秦非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神色莫辨。
之前他还曾疑惑过,为什么土楼怪谈内能够抵御鬼怪攻击的道具,会是以瓷瓶形态出现的。
毕竟,瓷瓶和土楼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它背后潜藏的涵义。
客房内,十几名玩家将秦非和珈兰围在中间。
两人之前交流时刻意压低了声音,连光幕那头的观众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更别提房间里的其他玩家。
但从二人脸上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正在谈论的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事。
珈兰听完秦非的话,看上去有些失神。
秦非的目光凉幽幽飘了过去:“干嘛这副表情,我说的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秦非不清楚珈兰在没去过副本的前提下,是怎么接触到那些具体情况的。
但既然珈兰做出了那样的安排,就说明,他心里早有计较。
珈兰哽了一下:“我……的确知道一部分,但没那么详细。”
一直压抑着的副会长先生终于将一切和盘托出:“你好像没有问过我的天赋能力。”
“其实,我也是预知类的玩家。”
作为在规则世界生存时间最长的那批老玩家之一,珈兰的预知能力,甚至并不在岑叁鸦之下。
早些年间他还是黑羽倍受关注的新起之秀,后来他成了副会长,同时肩负起了声望和责任,却很少下副本了。
外界有关他个人能力的那些探讨之声也因此渐渐低了下去。
三年前,在黑羽聚集全部高层,准备攻坚红山土楼副本时,珈兰曾经预知到过极为可怕的一幕。
他劝过秦非,一直到临出发前还在劝。
他还记得那时候会长笑了一下,神色平静。
会长是这样答复他的:“我明白了,可是,这次我们必须要去。”
这不仅仅是会长一个人决定,也是所有即将进入红山土楼的黑羽玩家共同的愿望。
在这片充斥着未知与恐惧的土地当中,总有一群人依旧燃烧着心底唯一的火苗。
不自由,毋宁死。
后来……他们果然没能回来。
珈兰抿了抿唇。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珈兰通过天赋技能,比秦非更早得知了第六幅画的一部分通关规则,因此提前做出了一系列布置。
秦非安静地听着珈兰的话,轻轻旋转着指节上的黑晶戒。
戒指萌发出了阵阵浅淡的热意,虽然微不可查,却切实存在,比起先前那种冷冰冰的触感,就像是活了一般。
其实,秦非还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三年前,在副本中只剩下最后两名玩家的情况下,温以安以自身为代价将他送出了第六幅画。
可即便如此,副本最终【拜堂成亲】的任务注定只能走向失败。
既然任务失败,自己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没有人比秦非自己更清楚,这三年当中他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那本该是给予成功者的奖励。
“会长。”珈兰的声音拉回了秦非跑远的念头。
他终于再次喊出了这个称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次的通关规则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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