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星者(87)
直至今日,她所创办的济世医院及慈幼院,仍在运转不停,发挥余热。
这样的人物,苏闲当然知道,不仅知道,他甚至还对慈幼院颇为熟悉。
他母亲就曾经是慈幼院里的一名老师,因为这个关系,他也在那里上过课。
只是后来,他母亲在一场意外里去世,他也没再去过慈幼院。
想到不幸早逝的母亲,苏闲不免心中郁结,想来是没掩饰好,不小心显露在眉宇之间,李校长本就战战兢兢,这下更是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说错话:“苏长官……”
“知道了,慈幼院是吧?”苏闲强行压下沉郁的情绪,语气如常,“我会去调查的……对了,”
说到这里,他蓦地想起在林雪家中找到的那张照片,于是从外衣口袋里找了出来,递给李校长:“您看看这照片是不是在慈幼院拍的?我瞧着,怎么跟我印象里不太一样呢。”
李校长接过照片,闻言有些吃惊:“哦?您也去过慈幼院?”
他淡淡带过:“在那里念过几天书。”
“哦哦!”李校长见他脸色恹恹的,也不敢多问,研究了照片一番之后,他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这背景就是慈幼院。”
苏闲却仍是半信半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栋楼和这棵树?”
李校长眨眨眼:“请问,您在那里上学是哪一年的事?”
他垂眼,低声道:“很久了,快二十年前了。”
“这就对了,”李校长笑呵呵地告诉他,“您就读的时候,慈幼院还在旧址呢,十几年前就搬到了新地址,自然是跟您印象里不一样的。”
苏闲有些意外:“搬迁?什么时候的事?”
李校长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吧,慈幼院遭遇了一场横祸,被一群异种围攻,死了好些人,个个都死无全尸,唉,怪惨的。”
他的语声里仍是心有余悸:“当年治管局刚刚成立,也没几个人,难免有些漏网之鱼,唉……哎呀,我是不是扯远了,您当时应该还小,大概没印象了……”
他说着冷不丁地窥见苏闲剧变的脸色,登时心慌,舌头也跟着打了结:“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苏闲背过身去,嗓音沙哑:“把慈幼院的新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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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谁让你下床的?!”护士发现病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还试图下床,拎着两瓶药就冲过来了,“还输着液呢,给我乖乖躺着!”
这护士姑娘看起来身材苗条,可力道真不小,钟云从就那样被硬生生地按了回去,他苦笑起来:“护士姐姐,我就是想去上个厕所……”
护士放下药瓶,随手从吊杆上取下输液瓶,还腾出一只手搀着他:“走吧,我陪你去。”
钟云从怀疑她可能没听清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姐姐,我这是要去……”
“知道,撒尿嘛。”护士不耐烦地打断他,“赶紧去撒,别耽误我事!我可忙着呢。”
“……”钟云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护士姐姐闻言勾起嘴角,目光扫描仪一样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最后落在了他的小腹之下:“害什么羞啊?当谁没看过似的。”
钟云从尴尬地轻咳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毕竟您忙,这点小事就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护士满眼的轻蔑:“少来,你们这种扭扭捏捏的男人,我见得多了。”
“……”这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我告诉你,我不仅看过,我还亲手解剖过呢。”那位彪悍的姐姐倏地凑到了他耳边,字字句句都透着阴森可怖,她的看护对象只觉□□一凉,那点尿意顿时缩了回去。
“哎呀!忽然又不想上了。”他拉上被子,蒙头盖住,“您去忙吧!”
护士柳眉一挑:“真不上了?”
“不上了,不上了。”
“哼!”她从鼻子挤出一声,“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别没被电死,活活把自己憋死了。”
钟云从没把这善意的挤兑放在心上,一心只琢磨着冯小山那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不然自己可能真的会被憋死。
听到脚步声渐远,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高声问道:“护士姐姐,我什么时候能离开
啊?”
脚步顿了一下:“医生的说法是输完这瓶之后,再观察两小时,如果没有异常,才能离开。”
这么说,等输完液就能走了。钟云从暗自盘算着,那俩小时的观察期直接被他忽略了。
不想,对方灵敏一场,那脚步声又蹬蹬蹬地往回走,钟云从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你是不是打算提前溜啊?”
钟云从被她这么冷伶伶地一盯,浑身一激灵,不由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敢……”
“有我在,趁早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护士姐姐的语气凉飕飕的,“医生不点头,你别想迈出去医务室!”
钟云从不吭声了。
她很快又去忙了,只剩下钟云从一个人,他躺了一会儿,被镇压下去的尿意居然又回来了,而且愈发的汹涌澎湃,搞的他辗转反侧,全身难受。
“姓冯的那个混小子怎么还不回啊?!”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又惊动那位尽职尽责的护士,躺久了,四肢都僵硬发麻,能动也就是嘴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话音刚落,医务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娃娃脸轻快地跑了进来,还不忘数落他:“好啊钟云从!我累死累活地去给你打饭,你倒好,在背后说我坏话!”
钟云从没空跟他掰扯,挣扎着起身:“有什么话待会儿说,你先陪我去厕所一趟!”
冯小山见他脸色难看,也不敢怠慢,立马依言照做。
解放了膀胱之后,钟云从总算回了一口气,扭头问身边举着输液瓶的冯小山:“哎,那个周会怎么样了?”
周会就是先前被他收拾的下三滥,冯小山通知了教官,还引来了部分闻声而来的围观者,周会输给钟云从还被脱的一干二净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训练营了。
“教官把他拎走了,之后具体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是送你去医务室了嘛。”冯小山告诉他,“不过我听说,那家伙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全交代了,现在估计关起来了,具体怎么处置还不知道。”
钟云从想起他嘴里的那个舅舅,挑了挑眉:“不是说他舅舅是这里的负责人吗?会不会大事化小啊?”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冯小山挠挠头:“应该不会,你都把这事闹大这么大了,他自己也招供了,想护也没法护了吧……说起来,那个周会承认的也太痛快了吧,我以为怎么着都要狡辩几句的……不会是被你吓傻了吧?”
钟云从失笑:“怎么可能?我要是这么有能耐,哪至于被他电的一身伤。”
冯小山耸耸肩:“我就是听人说,他翻来覆去就重复那么几句话,还涎水直流,搞的别人都以为他变白痴了。”
钟云从步伐微滞,心下也略微打鼓——莫非,真是我下手太重了?
冯小山察觉他神情有异,张嘴想问些什么,临了却又改了口:“别说那么多了,反正周会是跑不掉了,肯定是要被开除的……吃饭去!待会儿饭菜凉了。”
他们俩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进了医务室,不曾想,里头除了那名护士之外,竟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以柔,你还没吃饭吧?”任杰手里捧着个饭盒,与护士相对而立,“我今天……带来了你喜欢吃的菜色,坐下来吃吧?”
钟云从很是吃了一惊,不只是因为任杰突然出现,还因为他在护士姐姐面前的一反常态。
平日里他不管对谁都是冷漠傲然的样子,眉宇间写满了桀骜,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可此时此刻的任杰,完全收起了他的高冷傲慢,甚至满眼的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他把饭盒递到护士面前,笑容里透着些讨好:“还是热的。”
那位名叫以柔的护士却是一脸的冷淡:“我不是让你别再来了吗?”
任杰的手臂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他垂下眼,声音也低了很多:“那你吃吧,我这就走……”
以柔并不领情,她背过身去:“拿走吧,我不要你的东西!”
任杰急了:“以柔……”
“哟!这不是任杰吗?!”钟云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热情地与自己的室友打招呼,“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是不是也受伤了?伤哪里了?”
任杰乍然听见他的声音,眉头就皱了起来,目中泛过厌恶之色,他置若罔闻,兀自走到以柔身边,把饭盒塞到她手里,轻声嘱咐:“趁热吃,我……先走了。”
冯小山闻言撇了撇嘴,钟云从则是勾了勾唇,没说话。
“等一下。”这时候,以柔却是发话了,任杰欣喜地停下了脚步,侧过脸看着她,后者冷冷地开口:“关于钟云从,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任杰一时怔忡,嗫嚅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钟云从觑着以柔满面的怒色,却是若有所思:看来她也听说了……这位风风火火的姐姐,为人倒真是不错,竟然还会为我打抱不平。
以柔只当他在装傻,怒气更盛:“你难道要告诉我,你那个好兄弟周会干了什么,你一概不知?”
“周会?”任杰知道她向来看不惯周会,没料想到她会主动提起,“我只知道他被关了禁闭,具体犯了什么事……真的不清楚。”
他说着瞥了一眼倚墙而立的钟云从,眉心愈发纠结,他倒没有撒谎,周会意图骚扰女学员这种事,无论是训练营方面还是当事人自己,都不愿广而告之。当时在场的人虽不少,但冯小山那时已经把当事人带走了,八卦群众们也就围观到了周会光屁股的丑态。
至于他俩为什么会打起来,了解内情的却并不多,任杰也是如此,他只知道,这件事跟钟云从有关。
周会对于他跟钟云从之间的过节也是略知一二的,那个白痴向来没头没脑惯了,估计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去找钟云从的麻烦了。
结果却被反杀的如此惨烈。
任杰的脸色不太好看,周会的实力不凡,对上他,却仍是一败涂地的结果。
“你装什么傻?!”以柔出离的愤怒,“你那个好兄弟拉着女学员进男厕,欲行不轨之事,你会不知道?难道不是你指使的吗?!”
任杰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他竟然干出这种事?”
他亦是震惊不已,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触到以柔满是讥诮的视线,心下一沉,忙不迭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更没有让他去做这种事!”
“我知道你自负身怀异能,一直看不起普通人。但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以柔只觉得怒火在胸中翻腾,一气之下,声音都跟着发颤,“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每天到我面前来虚情假意的这一套!”
任杰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以柔,我对你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