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320)

　　萧矜予看着一张照片上断裂的摩天大楼：“是赫本小姐和谨老板？”

　　“或许是，至少其中一人肯定是上司谨。”

　　萧矜予疑惑地问：“为什么肯定是上司谨？”他以为赫本小姐的身份更容易得到证实。

　　两个六级用户在一周前进行打斗，这个时间他恰好在污染物001的地铁空间，第四视角也恰好莫名其妙地升了级。与第四视角有密切关联的就是赫本小姐，赫本小姐在那个时间点出了意外是最易得出的结论。

　　宿九州看向他：“因为我在现场，感受到了审判法庭的气息。”

　　……

　　“哗啦啦——”

　　天色阴郁，一场大雨突兀降临。

　　整座城市被一片巨大的乌云笼罩，低垂的漆黑浓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市民的心头。

　　徐思清带着数据先回逻辑研究所进行实验。

　　静安寺被暂时封了起来，僧侣们转移到其他安全地带，整座古刹里空无一人。啪嗒一声，萧矜予打开一把黑色的大伞，他走出房檐，滴滴答答的雨珠便落上伞面。忽地想起什么，他回过头。

　　只见宿九州静默地站在原地，正看着他。

　　萧矜予手指缩紧，半晌后，问：“你没带伞？”

　　宿九州静静道：“没……”

　　瓢泼的雨中，不知怎的他的声音竟显着一丝可怜。

　　萧矜予：“……”

　　黑发年轻人面不改色，将手中的伞柄递给对方。

　　这是一种很合理的行为。

　　他比这个男人矮了半个头，这把伞足够大，但如果由他来撑伞，不免会撞到宿九州。

　　宿九州黝黑的眼瞳中倒映着萧矜予清瘦的身影，他似乎很认真地看着，又只是迅速而深刻地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他接过伞柄，走进雨幕，两人并肩走向古寺山门。

　　“我有一个推测，没对徐思清说。”

　　宿九州望着身边人，他开口：“什么推测？”

　　萧矜予：“我只和你说过，逻辑因子是闪烁飘浮在空气里的彩色光点。”

　　-只和你说。

　　宿九州笑了：“嗯。”

　　萧矜予：“现在能肯定的是，海市蜃楼这个虚影其实就是将原身身上所有的颜色剥夺，然后投射到了另一个区域，形成的特殊现象。因为只是被剥夺了颜色，本体还在原位，所以它只是虚影，无法触碰。但除了我，除了第四视角，其他人也看不出原身失去了颜色。

　　“最合理的解释是，这是一条无伤大雅的逻辑链，它的作用就是剥除死物的颜色，随意投影。

　　“但这有几点无法解释。”

　　宿九州：“什么？”

　　萧矜予：“物体原身身上，无论是我还是逻辑因子检测仪，都找不到一粒逻辑因子的痕迹。如果说，海市蜃楼逻辑链的作用对象是没有生命的死物，因果是剥夺并投影颜色，那在被剥夺的本体上，不应该查不到一粒逻辑因子。

　　“它的本体也是被困在这条逻辑链里的，是它的一环。为什么在本体上我看不到逻辑因子，检测仪也查不出……这是第一个疑点。”

　　萧矜予接着说：“第二点，检测仪在海市蜃楼上能测出大量逻辑因子，我却无法看出。徐思清刚才给出了一个答案，他认为或许我已经看到了，我只是自己不确定。”

　　这个无法觉醒逻辑链的科学家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智商。

　　他在根本不知道第四视角到底是一条怎样的逻辑链的情况下，推理出的结论却和萧矜予不谋而合。

　　萧矜予：“海市蜃楼，是所有人都能看见的。我开启第四视角能看见，关闭第四视角也能看见。而这一次，海市蜃楼逻辑链的光点没有闪烁，甚至它们直接固定了某一种颜色，它们混杂在原身的色彩投影中，所以我‘看不见’，就以为没有逻辑因子。”

　　宿九州：“你有见过固定某个颜色的逻辑因子么？”

　　萧矜予：“……”

　　青年一字一句道：“没有。今天以前，所有的逻辑因子，全部都是闪烁的彩色光点。哪怕是污染物001、盲盒，它们的逻辑因子呈现白色，也只是因为大量彩色重叠在一起，最后呈现出了白色的外观。”

　　“那你刚才说的推测是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厚重磅礴的雨水声中轻轻响起，萧矜予停下步子，望向他。

　　宿九州似乎对身旁的青年言听计从，当萧矜予停步的那一刻，他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良久。

　　两人都没开口。

　　宿九州：“大胆猜测，重复论证。你的逻辑链给了你最能触碰逻辑链本质的工具。徐思清认为整个海都市现在到处都是逻辑因子，48个无故觉醒的新用户也在证明，此刻的海都随处都有逻辑因子。”

　　逻辑链不会凭空产生。

　　如果是检测仪出了错，海都市没有到处弥漫逻辑因子，那这48个用户就不会无端觉醒。

　　宿九州：“我能感受到，这里到处都有审判之矛的气息。很弱，掺杂着一些陌生的东西……但是有。”

　　海市蜃楼上的逻辑因子，第四视角看不见。

　　此刻天地间充斥着整座海都的逻辑因子，第四视角还是看不见。

　　到底是第四视角没有看见，还是它已经看见了，它的主人却认为自己没有看见？

　　……

　　“啪嗒——”

　　一滴硕大的雨珠自伞面滑落，萧矜予睁大双眼，看着这滴雨随风而落，滴进地面的一片洼塘，泛起细微的涟漪。

　　微风拂过，涟漪渐渐平复，这滴水也融入水洼，消失不见。

　　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

　　保持思考。

　　……

　　大胆推测。

　　萧矜予突然问道：“你确定你能在海都各地，都感受到审判之矛的气息？”

　　逻辑因子本身是没有特点的，但是逻辑因子的主人能感知到它属于自己。

　　宿九州：“是。”

　　萧矜予抬起头：“这里到处都有审判之矛的气息，这里随处都有可能觉醒新的逻辑链。我看不见，是因为它们全都固化成了和环境一样的颜色，就像一条变色龙。那也就是说，此时此刻，整个海都市，天地间充斥着无数个能变色的逻辑因子，而它们……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了！”

 

第214章

　　雨还在簌簌下着。

　　硕大的水珠落在宽厚的伞面上，如玉石叮咚，又滚落在地。

　　这雨实在下得太大，又刮起了风，雨丝从四面八方钻进伞下。萧矜予不由往大伞的中间靠了靠，宿九州也同样如此。当肩膀相触的一刻，青年身体微僵，那句话又在脑海中闪过。他下意识地想要挪远点，男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宿九州：“那么说，现在出现在海都市的逻辑因子，都像变色龙一样，能随着环境变色？”

　　萧矜予愣了下，他没再刻意避开，思索片刻，回答道：“我觉得这得考虑两方面。”

　　宿九州状若不经意地看了眼两人轻轻触碰的肩膀，他微微勾唇：“哪两方面。”

　　萧矜予认真解释道：“首先，海都市的逻辑因子到底是不是拥有了‘变色龙’的属性。”他望向对方，清澈的眼瞳里唯有对真相的探索与郑重：“我暂时把这些逻辑因子称作隐形因子。”

　　宿九州：“很精准。”

　　萧矜予：“那么想让一粒明明外表该是彩色且闪烁的光点，变得看不见，其实有两种方法。一种就是变色龙，遇到什么颜色就主动变成什么颜色；另一种其实是真正的透明。”

　　要么融入环境，要么视觉为零。

　　这是萧矜予能想到的、规避第四视角窥探的两种合理途径。

　　他必须考虑所有的情况，不一定是变色龙，也有可能是真的隐形。

　　萧矜予说道：“接着，就是整个海都市的逻辑因子。并不是在海都市的逻辑因子就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他思忖道：“你们的逻辑因子我是能看见的。无论是水之刑的，还是其他用户的。只要是用户在使用逻辑链，我就能看见一粒粒彩色光点从他们的大脑中飘浮出来。所以，隐形的不是在海都市的逻辑因子，而是这条海市蜃楼逻辑链的逻辑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