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宿舍,他都觉得麻烦,更别说平白遭受无妄之灾的江黎。
奚迟视线虚落在邱长清身上。
正好。
找点事情冷静一下。
“卷子给我。”奚迟开口。
南山集体沉默。
这什么人?!
符画成这样,和西山秘书长关系这么好?
江黎视线微落,有意无意看了邱长清一眼。
邱长清苦着脸从桌角掏出一张物理竞赛卷:“这题。”
奚迟回到位置上拿笔列式。
平日几十秒就成形的解题思路今天却乱成麻,就在奚迟第二次折回扫题干的时候,耳边响起江黎的声音。
“晚自习结束不回寝室,围在教室等什么。”
奚迟知道江黎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可莫名有些不自在,笔尖一顿,在试卷上留下一个泛着毛边的小墨点。
南山一行人立刻装模作样理抽屉。
“唉,谁看到我错题本了?”
“今晚就带这套卷回宿舍叭,真忙啊。”
“我数学卷呢,明明放这儿的,怎么不见了?”
“别太离谱,你二班的来一班找什么数学卷!”
正吵着,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
学生会一行人姗姗来迟。
奚迟敏锐地觉察到自许云锐他们进门那一刻起,原本紧赶着收拾东西的一帮人明显放慢了速度。
桑游看到许云锐,利落一拍手。
奚迟想阻止已经晚了,桑游抬手按在江黎课桌上:“既然人都在这儿了,直接把位置换了吧,免得明天赶时间,你说呢。”
所有人:“???”
换什么?
什么位置?
“呲——”
奚迟手没控住力,笔尖飞速划过卷面,从墨点变成一道极长的划痕。
“……”
奚迟扫了一眼卷子,一把收起卷子:“曙光杯竞赛模拟卷32卷?”
“啊?”邱长清脑子盘旋着桑游的话,根本没转过弯来,连奚迟说什么都没听见,愣愣点头。
奚迟把卷子塞进桌膛,毁尸灭迹:“明天给你。”
……重新打印一份还来得及。
不远处的桑游正比划着距离:“小迟搬过去还是你搬过来?”
江黎没说话,站在原地停了两秒,视线越过小半个班,看向窗台的位置——像是在询问谁的意见。
奚迟身体微微一僵。
“我搬吧。”江黎淡声说。
江黎原先的位置和奚迟隔了一个班,桑游左看右看,沉思片刻,转向许云锐,“一个是搬,两个也是搬,许副,既然你们主席都搬了,你也跟着挪个窝?”
五分钟后。
南山所有人看着教室右后方的奚迟、江黎,又看看两人前一排的桑游、许云锐,最后看向讲台桌中间无形的“楚河汉界”。
完了。
中界破了,黎哥身陷敌营。
Checkmate。
将军。
-
山海校园论坛以席卷之势狂轰乱炸一晚上,甚至一连惊动几届毕业生,翻箱倒柜找学号翻墙进内网。
桑游被各种求证消息吵得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自习,打着哈欠帮奚迟搬了一趟……被子。
“你确定,就这样?!”桑游看着奚迟铺完床。
奚迟干脆“嗯”了一声。
“那洗漱用品呢?你那箱子书呢?不要了?就这一床被子够你住?”
“不住。”奚迟从床铺上下来,面无表情把大爷似的桑游从椅子上拎起来,“不是自己的宿舍,别乱坐。”
这椅子和宿舍统一用椅不一样,显然是江黎自己的。
桑游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奚迟拉出门站在走廊上。
403进去的时候什么样,出来依旧什么样,只是多了一床被子,还是一床没人睡的被子。
“不住什么意思?所以你就进去给床板换了个皮肤?”桑游沉默片刻,看着奚迟,“小迟,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江黎一个人住?”
“……”
奚迟没说话。
桑游:“这好办,申请一个四人寝也不麻烦,我给主任打电话。”
奚迟一把按下桑游的手机。
“你敢。”
两人寝就够糟心了,还四人寝。
“所以为什么不住?”桑游认真道,“江黎这人没那么小气。”
“我知道,”奚迟说,“不是他的问题。”
桑游皱着眉:“不住一起怎么治?钟山那边都说早干预早治好。”
“我知道,”奚迟又答了一遍,紧接着撇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我查过资料了,要治,但…也没到这程度。”
……也不一定非要白天黑夜地治。
“7点早读,晚上10点晚自习结束,除去三餐午休,在教室时间也够长了。”
说着,奚迟抬头,看向“403”的门牌。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江黎选择一个人住的原因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无论什么原因,都证明他觉得一个人住比较合适,没道理迁就自己。
他生病是他的事,江黎帮他是情分,不是本分。
经过一晚上论坛的洗礼,西山南山两院人从“这一定不是真的”到“别太荒谬”,到“菩萨喜欢坚强勇敢的孩子”,再到“闭上眼看见天堂”,最后心如死灰望向高二一班教室角落那几人。
不愿再看。
老付在这时推开门,祝余下意识挺腰:“可算来了,我们这个年纪,就算家长同意也不一定有用,只要老付不同意就可以直接铁棒打鸳……”
班主任笑眯眯看着奚迟和江黎。
“换好了?”
“很好很好。”
祝余:“……”
不愿再听。
老付紧接着又带来开学考难度升级的消息。
双重霹雳,祝余觉得高二一班的天不会再晴了。
奚迟抽出一张竞赛卷安静答题。
可少年人身量挺拔,他和江黎的桌椅贴着,活动空间不算可观,抬头间隙,余光总能扫到身旁人的影子。
以前他都没发觉课桌离得这么近。
江黎什么都没做,可奚迟就是觉得…心不静。
他低头,伸手去摸校服外套的口袋。
摸了一下。
又一下。
奚迟眨了眨眼。
空的?
“找什么。”
身旁的声音让奚迟收回手:“…没什么。”
算了,可能是丢了。
奚迟重新拿起笔做题,余光见到江黎的左手微垂,像是在桌膛里找着什么。
奚迟没在意,下一秒,那只左手越过课桌沿角,停留在他面前。
“这个?”江黎摊开掌心。
他手很白,长指微曲,掌心中躺着一个铁盒——奚迟没能找到的薄荷糖铁盒。
铁盒本就不大,银白带蓝,在江黎的手中显得更小。
奚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怎么在你这?”
江黎语气自然:“掉在天台。”
“谢谢。”奚迟从他手中接过,也没多问。
铁盒在掌心躺了一会儿,许是沾上了江黎的体温,底面竟有点温热。
奚迟拢着小铁盒,单指扣动开口往手心倒。
“低血糖?”江黎忽然问。
他声音很淡,奚迟手顿了下。
四粒薄荷糖顺势骨碌滚出来。
“没有。”奚迟拢着薄荷糖的手指不太自然地蜷了下,不知道江黎为什么这么问。
江黎“嗯”一声,垂眸收回视线。
浓缩薄荷糖的味道有些冲,怕糖化开,奚迟没多想,轻一抬手。
江黎的声音连同翻卷子的簌响一同传来。
“那别贪凉。”
奚迟动作顿住。
半分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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