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外。
他想。
“一个奇迹,对吧?”金发男人抿唇,哑声道:“满意了吗?看看我吧,‘阳星’,你把我变成什么了?”
他既然招惹了一颗太阳,或者一座贯穿天地的钢铁巨塔,就该清楚知道自己不会被随便放过。
只是这个项圈……果然还是得早点想办法摧毁它。
“………………”
雷廷也有点说不出话。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一般他不说话的时候只是因为他在思考或单纯的不想说话,那可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伊文海勒挣了挣手,在那只手被控制着松开时,把它从眼上挪开。
他看到了一座活动的金属人像,它显然取材自他舱室的金属隔离墙,形似雷廷本人的外形模糊不清。
——这家伙甚至还特地把这金属加了温,以防他被凉到。
这让伊文海勒盯着那该是眼窝的地方地方片刻,忽然道:“别告诉我,你只有这种控制力水平。”
沉默片刻后,金属雕像的外形每一寸同步发生变化,不消两个呼吸,一座精细到发丝的、栩栩如生的高大人像。
那是一位成熟沉稳的敌方战士、将军、指挥官,也是一个虚岁二十七的年轻人。
更是‘他孩子的父亲’。
操。
人生是真的充满了变数——换伊文海勒本人只有二十七岁的时候,他肯定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和自己相差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并且还……呃,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这混的可真是…………不怎么样。
如果对方不是这个人的话。
伊文海勒重新闭上眼,叹息道:“你都知道了?”
“……嗯。”雷廷应了一声。
他伸出手去,想像之前每一次相处时那样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
但在伸出手后,冰冷尖锐的银色反光却又让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只是分出了空闲精神力中的一部分来此,这具身体是座合金铸像,即使再怎么控制温度,触感也不可能像他自己的身体一样。
远在万里之外,雷廷栽倒在自己的座椅里,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
作为‘阳星’的他——战争、灾难、星外来客,黑暗、绝望、万古危机……从‘上一次’到这一次,面对这一切,他从未惧怕过哪怕一分一毫。
但如果短暂的抛开‘阳星’,抛开他的力量、智慧与地位,去思考这世上唯一一个他没法用这些东西解决,还必须要保护的——伊文海勒·康……
……他是真的头疼。
“回来吧,伊文……”他轻声述说这些天以来第不知道多少次柔和的劝诱,“无论我会不会做父亲,你的身体情况都需要更好的医疗手段维护,反抗军给不了……”
他说着,忽然脸色一变,停止发言。因为这一刻,他面前的外设光脑终端上亮起了一道由‘天河’转接的通讯。
而提交通讯的用户——是有些日子不见的‘帝刃’。
第187章
一段话说到一半,金属雕像忽然静滞于原地,数秒后整个儿坍作冰冷的合金波浪,银光倒卷飞流,回到了刚才薄了一层的隔离墙上。
伊文海勒看着那面空无一物的墙,面色古怪了一下:这家伙,就算是走人,都居然还记得把金属送回墙上……
讲究,太讲究了。
讲究到伊文海勒甚至还维持了躺平的姿态好几分钟,期间一直像是无意般抚摸那道颈环。
直到某一刻,他倏然跳起,转瞬间化作一道星光,下降穿过隔离墙,一头扎进指挥室。
在控制台里摩根懵O的回视中,他快步冲上前来,一手固定颈间项圈,另一手并指作刀,以一道散逸星尘的锋利光刃精准的切断了它。
那开口项圈发出细微响声,清脆的断开,分成两半。
即使面对星际时代重工业机械切割都毫无形变,现在却在一次普通攻击中断裂……
摩根看着那两根金色曲杆,脸色一变:“什么情况?”
“他刚才来过,但突发事件离开,连能量都撤了。”伊文海勒脸色冷峻,叙事清晰:“问题一定不小,我停止休息,我们准备跃迁。
“目标地点有多少?去掉靠近人联控区的,道标信息给我看看。”
出于对他的信任,摩根二话不说,立刻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但他还是通知了其他人,很快,他们就聚集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谈何’坐在一架加装了武器系统以至于造型极其猖狂的浮空椅里,挥舞着一根机械大腿骨:“我左腿还没装好呢!”
旁边的阿妮看了那腿骨一眼,脸色古怪:“你髌骨组件呢?”
“刚车好,在精加工。”‘谈何’说,然后操纵座椅飞上前去:“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别废话,准备跃迁,往外去,这是最好的选择。”
伊文海勒戴上反抗军改装过的人联技术操作员制式头盔,这种装备包含了头瞄眼罩与头部护甲在内,经过‘谈何’领导的工程部之手,又比原本更多了一些细节化的操作。
随后,他拒绝了摩根随手推来的浮空椅,站在庞大的星舰操作台前,通过眼动、手势与超能输入,飞快输入了一串串长到令人发指的指令内容。
“跃迁引擎没有被破坏……”看来雷廷还不想杀了他们,这让伊文海勒松了口气,“‘万年(T T Years)’,目标锁定……”
他说着,指定了星图上的某个亮点,它位于人联星域最外围,是目前所知人联敌占区还有平民未撤离的星系中最远的一个。
而那里,是人联第七军团的巡管星区。
“……这里,”他说着,头瞄眼罩下的目光深邃:“统计可能修复部分功能的星门、可能还未失去服务功能的跃迁力场,还有敌占的危险区域,然后计算出可行路线。”
“好的,”‘万年’的合成音回答,“盟友表示可以提供帮助,请问是否接收计划一览表?”
“是。”摩根忽然道。
他大步走上前来,拍了拍伊文海勒的肩头,为手掌下反馈的触感而皱了皱眉——除那金发下比他们每个人都更早长出的细碎银白外,伊文海勒也比前几年更瘦了。
对一个战士而言,过度清瘦就等于虚弱,而虚弱就是死亡的脚步。
虽然伊文海勒这会儿还远未到那种程度,但那由内向外的虚弱颓势,显然已经开始从深海中浮现。
“……我们不能一直绕路,伊文。”摩根说,“当然,在这条路上,我们会尽量带走所有人,但目的地必须是……”
“是‘那里’,我知道。”伊文海勒轻声道,“之前五年里,我在那儿待了两年,我很清楚它会对局势造成怎样的改变。
“但是,索罗,你不明白那个人的强大之处。刚才他来过,你知道吗?如果他想,他随时可以撕碎这一切,包括你、我、我们的舰队和这整个荒芜恒星系。”
听到这话,一室人神情各异,大多与惊悚有关。
“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能力辐射范围到底能有多大——只要出力没有超过某个界限,他好像就连能量光都不会显现。”伊文海勒说着,有些怅然的摇了摇头:“我看不到他的极限……不,我甚至看不到他的常态水平。对这样的敌人,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强大到你甚至难以看清的敌人,那你最好默认他真的手眼通天、近乎无所不能,并据此加以应对。
否则,总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伊文海勒道,“但我知道,无论那是什么难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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